小慧接下了那个任务,从此强迫自己对虺文忠死心,更何况,后来接到了肖清芳的传书——那传书中写着,为自己父亲之死做了推手之人,名叫李怿。这熟悉的名字啊……小慧的心情无比复杂,她对虺文忠如今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她每次想起那人时,总是混乱的这颗心;可随之而来的还有恨,恨自己自作多情,也恨对方对自己的绝情。可自己除了此身,已经再无什么需要珍惜。李显揽住了她的腰,她顺势倒了下去。她什么都没有了。不久后,朝廷发下海捕文书,通缉黄国公遗子李怿。这才让她心中一颤,掐灭了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火苗。因为,她曾命令属下这个被易容的太子,在此事上添了一把火。明面上的说辞是撇清太子这个身份在此事上的嫌疑,是自保之举,也是太子的一贯做法。可暗地里带着她扭曲的恨意,她也想看虺文忠痛不欲生的模样,就好像她曾经一样。她如今仅是寄希望于他不清楚此事中有她的痕迹,只是不知,虺文忠到底知不知道。虺文忠当然知道。当日,肖清芳言辞入刀,虽未明说,却将之当做一柄利刃,插入他的心口,使他内息暴动,内伤加剧。他怀疑了许久,终于在苏醒过来后,渐渐得知了事情始末。然而肖清芳已死,李怿又站在他面前,他仅是觉得内疚,如此而已。他想着,李怿明明不是宗室,却因为容貌与姓名原因屡屡被误解,在这个宗室皆如他一般苟且度日的时代里,着实算不上什么好运道。是他拖累了这个本应该逍遥于江湖的少年。然而李怿本人却不太在意,反而过来安慰他:“你我都知道,这仅是个误会,那么旁人如何作想,又与我何干?”虺文忠淡淡笑了。他喜欢李怿这个样子,豁达而又通透,他的师门将他教得很好,看见了如今的李怿,仿佛就看见了长乐活成了他的模样。在他心中一个隐秘的位置,一直留存着一个精致的垂髻小童。他活泼好动,喜爱美食,喜爱所有美好的事物。然而那样一个美好的小孩儿,却被他弄碎了。是他对不起幼弟,没有拦住如狼似虎的守军,用刀柄尖端狠狠磕在小童的脑门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为他收尸。在失去母亲的下一刻,他失去了幼弟。他明知道当年以他那孱弱的身躯,也无法挡住那些行凶之人。可他还是内疚得要发疯,每当想起此事,心口处便是几欲窒息的酸涩刺痛。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虺文忠心底一直有一个隐隐的猜测,李怿是否有可能为人所救,真的活了下来,完完整整地站在他面前。那少年的额头上,有着一片梅花形状的疤痕,他容貌昳丽,一颦一笑像极了母亲,甚至在为他换药时挽起袖口,胳膊肘下的一块皮肉上,有一块小小的,红色的胎记。他自我介绍时固执地说“李唐的李”,在北邙树林中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十分熟悉。可他不敢相认,害怕这只是他的一场梦,也害怕自己如今即将走到终局的身份会连累到他。既然他不记得,那便永远不要记得好了。虺文忠揉着隐隐发痛的胸口,暗自叹了一口气。在他苏醒后,李怿便没有再一刻不停地守在他身边。小凤夤夜前来,为他传递袁天罡最新的指令。待他知晓后,忽而问了一句:“你何时对阿姊道歉?”一双凌冽的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虺文忠苦笑道:“你知道,神异计划迫在眉睫,我与小梅也多日未见。”“我可以转达给她。”虺文忠道:“小凤。你……你没有过这样的感情,你怎知道,小梅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处理方式?”“阿姊一直很伤心。”小凤执着地说。虺文忠摇摇头:“不知她是否觉得我怨她……其实不然,我从未怨过她,我只是不想再连累她。“我不懂你二人之间到底如何。”小凤道,“阿姊这些年很苦,我希望有个人对她好,这样她就会开心。”“你放心,我会的。”小凤点了点头,离开了他的房间。小凤对小梅转述了虺文忠的原话。小梅眯着眼睛开怀笑了,随即握住了妹妹的手。“你不明白,感情有时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她苦笑一声:“杀手本不应该有感情,可我们总归是人,人总是会有感情的。就好像你我的姐妹之情,我对文忠……”她咽下了后一句话,对小凤道:“别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务必要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