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鸿蒙在自己的桌前坐下,“老巫师认为,个人的仇恨比部族的未来更为重要?”
淖尔喀冷笑,徐徐道:“鸿蒙,当年你让我们雅格拉族年幼的王子在南荒失去了母亲,后来你将他的父亲逼进这西荒大漠,又使我的他失去了自己的父亲。鸿蒙,你也曾杀死了努尔哈察为自己的双亲报仇,现在你却同我说这些?鸿蒙,杀人偿命,你早就该死了。”
原来猷昺还真有个儿子。
鸿蒙冰冷的面具底下眉毛微微一挑,平静地说:“可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只是重伤了猷昺。”
“正是因为你重伤了他!”淖尔喀说:“正是因为他身负重伤,所以当白狼群骤然出现,他才会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被狼群分食。鸿蒙啊鸿蒙,你可知道猷昺最后可是尸骨无存?!”
因果竟然还能这么算。
鸿蒙轻笑一声,独自饮下一杯酒,淡淡道:“如此,你们的仇恨我鸿蒙认了,只是若想要报仇,那就凭本事来取走我的人头。拿着族人的性命负隅顽抗,可实在不怎么理智,你觉得呢,老巫师?”
“说得轻巧!”淖尔喀嗤之以鼻,“鸿蒙,朗国是你一手建立的,所以你才想要一统。如今若是我们雅格拉族一统三荒,将你逼近这西荒大漠,你可会轻易投降?你想统一可以,只要你肯在我们的族人面前割下自己头颅,那我保证他们会乖乖走出这片大漠,再不与你们朗国为敌。”
鸿蒙倒是笑了,他实在是觉得可笑。
“老巫师,”鸿蒙叹了口气,“有道是冥顽不灵,我发现我竟是高估了你。”语罢,再也没了同淖尔喀交谈的欲望,唤来卡布,叫他将淖尔喀带走了。
那一夜,鸿蒙下令全军休整,终于在多日的奔波和征战中得了短暂的休息。
他喝了点酒,倦意更甚。
良宵当时将疲惫的鸿蒙揽进了怀里,鸿蒙就困乏地闭着眼睛在良宵的唇上碰去一个吻,喃喃道:“这世上的人,各有各的苦痛,各有各的偏执。大多时候,谁也不理解谁。”
这么多年,鸿蒙私心甚少,个人的恩怨从未排到过国事的前头。然而同淖尔喀一样,认为鸿蒙是为自己称帝和一统的人并不在少数。
鸿蒙其实并不在乎世人的看法。
良宵知道,鸿蒙的感慨仅仅源于鸿蒙又开始想念桑塔和达晖。
那是鸿蒙一生的伤痛。
世人都以为鸿蒙大帝的心跟他的面具一样冷硬,只有良宵清楚,他坚硬的壳子底下有一颗柔软无比的心。
那颗心上有两道裂纹,一道因他的父亲,一道因他的母亲。
那是两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任何时候都会轻易碰疼鸿蒙。
“我懂。”良宵心疼怀里的人,将鸿蒙高高束起的头发散开,亲吻他的额心。当鸿蒙放下周身凌人的气势,当他双眉和缓,他就只是独属良宵的桑晖,可以脆弱,可以疼痛。
鸿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趴在良宵怀里下意识地亲了亲良宵的脖子,迷迷糊糊地说:“我其实理解淖尔喀的痛苦,可我无法接受他的冥顽。”
他还说:“良宵,我再也不要失去你。”
那时良宵将鸿蒙紧紧抱着,真是恨不能许给他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