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好痛,灌了风雪一样,全是铁锈气。半柱香前,他忍痛睁开眼,依旧全盲,无一丝好转痕迹。短短时间内,当然无力回天。
因为看不见,只觉得这拜堂像做梦一样,一点不真实。
师兄的药酒只让他浑身都烫,晕晕沉沉。
说不清为什么,他抬手,慢慢环到后颈,心中有歉,“师兄,我当真不听话。”
手掌猛然攥紧,他一把扯去了蒙眼的红绸。很痛快。
疼就疼,无所谓。
他要睁眼。
看不见也要睁眼。
拼了命地张开睫毛,气息也乱了几拍。
……却不痛?
上一次强睁眼时的干涩痛苦,一点也寻不见了。
五光十色纷纷落入眼中,雪的青白,小灯的昏黄,梅花的粉绿,在眼前搅成一团,瞳孔张缩,适应着失而复得的色彩。
……能看见了。
是神迹吗。
目光中央,是一团红。
白行玉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在眼前摇晃。
他在盯着自己笑。
清冽的眼睛垂下,很温柔,再无往日的孤傲与锐利。
他很少穿鲜明的色彩。红装和眼尾小痣是一个颜色。
墨色长发串了银珠,随着他抬起手,前倾身子,晃晃。
叮咚。
古鸿意楞在原地,又抬手揉眼睛。
他靠近了自己,双手捧着一团模糊的银色。
是银汉三打成的银冠。
重量落在自己头上,稳稳安置好。
白行玉撑坐起身,为古鸿意加冕。
他慢慢讲,“桂花冠冕,是武林大会夺魁,英雄的荣誉。”
而盗帮被斥于其外,古鸿意自然不曾有机会与同龄剑客比试。……白行玉莫名想起,花船上,古鸿意说过,他没有同龄朋友。
没关系。他来当他的挚友。
只不过,白行玉这十年间戴的,是真的花枝编成的桂花冠,秋深冬来,便会枯萎。
而银器永远不会坏。
天下第一剑客才配得上的桂花冠。
给古鸿意戴好,他点点头,银器果然很衬此人,面青如玉,古雕刻画。
古鸿意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影,都能看得清楚了。
古鸿意抬手扶稳桂花冠。张张嘴,却哽住,不知此时此刻,该说什么。
又垂头揉眼睛。
“……白行玉,我眼睛好了。我清楚地看见你。”
“嗯,我知道你会好。”白行玉却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雪原夜奔,他合掌匍匐祈愿,那一刹,日出林海,大晴。之后又一整日雪。
苍天就是特意为古鸿意放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