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清亮圆润,又兼有防身暗器的功能,为了能使用好这个礼物,十六岁的谢桐还下苦功夫练过一段时间笛子。
“原来是闻太傅的礼物。”简如是低头看了看,又问:“圣上怎么忽然拿出来玩了?是今日受了惊,想着要带些能防身的东西么?”
谢桐心不在焉道:“想玩就拿来玩了。”
他掀起长睫,看向站在一旁的简如是,平静地说:“今天的刺杀一事,是朕的主意,简丞相聪慧过人,会没有猜到?”
简如是弯了弯柳叶眸:“臣猜到了,特来和圣上确认一番。”
“户部办理此事的人,已经扣押在天牢,朕吩咐下去过,不能为难他们。”
谢桐玩着竹笛,将那刀片弹出又收回,漫不经心地说:“关蒙等一众没能抓到人的暗卫,朕也已经小施惩戒。”
表面功夫已全部做到位,等到明天天一亮,谢桐就会下旨彻查刺客一事。
刺客抓不到事小,宫中及主责之人疏于提防,将刺客放了进来,才是大事。
今夜或许会有许多人睡不好觉了。
简如是又问:“闻太傅那边……?”
谢桐沉默了一会儿。
在今日之前,他其实早就谋划好,既要借刺客一事清洗户部,将收支财政大权握在自己手里,又要对闻党一派的人进行敲打,最好还能削弱闻端的势力。
但现在,谢桐突然有了几分动摇。
户部统掌全国上下的田赋、关税、国库收支等职责,是最为重要的核心机构之一,户部这个地方,是谢桐必须要拿在手里的。
然而对于闻端……
见谢桐久久不发一言,简如是于是道:“户部上下皆是闻太傅的人,圣上想要换户部的人,必绕不开太傅那边。”
“朕知道。”谢桐冷淡地说。
简如是凝视着他,眸中神色柔和,开口道:“圣上如若难以下手,臣愿成为圣上手中的这一柄刀。”
谢桐抬起头,看向面前碧波荡漾的湖面。
正是准备要入夏的时候,湖上的荷花虽还未开尽,但已有不少娇妍相映的姿态,在夜风中微微摇曳,静谧而美。
此情此景,忽而让谢桐想起那一晚汤池洗浴,也是这般好的月色,也是如此安谧祥和的氛围。
区别只在于,身边的人不同罢了。
“朕想着……”谢桐缓慢道:“朕与闻太傅,是否不一定非要如此明争暗斗,或许可以有别的法子,来达成朕的目的。”
简如是顿了顿:“圣上,您是于心不忍吗?”
“当然不是。”谢桐很快否认,抓着竹笛的手指微微用力。
简如是静了半晌,语气轻了起来:“那圣上是……因着对太傅的情谊,要让这几个月以来的苦心谋划,都尽数付诸东流吗?”
谢桐愣了一下。
他都快忘了,先前刚从东泉县回来时,为了叫简如是不会和齐净远一样对自己屡屡纠缠,故而编了谎话诓他,说自己对闻端怀有不一般的感情。
而现在,简如是明显把他的话当了真。
因为一己私情放弃这么久的计划,是为帝者的大忌。
谢桐却摇摇头,说:“朕只是觉得,比起针锋相对,共谋合作未必不是一个更好的法子。”
那些杀戮与流血、算计和阴谋,他……并不想要。
他也不想和闻端走到梦中的那一个结局。
“……朕即位时日尚短,”谢桐轻吸了一口气,嗓音里听不出情绪,道:“这个时候在朝中引起动荡,实是不妥。”
“徐徐图之,方为最佳之策。”
简如是沉默许久,又问:“那圣上有没有想过,闻太傅是否愿意放权?”
谢桐从亭边起身,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当然愿意。”
雪亮的刃尖从竹笛尾端弹出,正巧一枚树叶被风挟着从亭边坠落,谢桐手往上一抬,就用笛子将它当中截下,一分为二。
“好了,朕意已决,不必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