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六岁开始学习医术,如今已是曲田县内有名的大夫,且常常出义诊,不收取贫困人家一分钱。
数月以前,曲迁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动身前往京城。抵达后不久,听闻科举重开的消息,于是顺势报名,入了殿试。
在此之前,曲迁从未有来过京城的经历。
闻端的目光落在那些看似寻常的语句上,停留了许久,突然开口问:“御医署有没有说,这册子上的记载,是从何查出的?”
管事道:“小的问了一句,都是命这些人家乡当地的官府上报的内容。”
闻端将册子放下,曲指慢慢敲了敲案沿,语气淡淡:“据最近的消息,曲田县情况如何?”
“曲田县主城疫病横行,如今已自觉断了与其他县的往来,只在每隔七日时打开城门,将赈灾的粮水等物运进去。”
“圣上先前派去的几位医师都驻在城外,每日采摘草药熬成药剂,在城墙下用竹筐吊上去,供人服用。”
闻端:“这些都已听过了,那些医师为何不进城?不久前圣上才下令过,让他们能进城便进去看诊。”
“这……”管事犹豫了一下,才说:“小的不知。不过看传回来的情报,曲田县内疫病尚在可控范围内。”
闻端沉默了片刻,忽然提了一句貌似不相干的话语:“本官记得,曲田县地处西南,是安昌王的管辖之地。”
管事:“是。”
安昌王便是先帝的长子,谢桐的大皇兄。
距安昌王被发配到西南,也已有六七年了。这些年间,闻端记得他只回过一次京城,便是先帝驾崩之时。
出殡那日,安昌王缩在队伍中,闻端曾远远瞧过他一眼,只觉人瘦得厉害,面上也苍老许多,几近看不出当年协理朝政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安昌王在西南,为缓解疫病蔓延出力许多。”管家又道:“曲田主城闭城一举,也是他提出的。”
闻端听了,又问:“几时闭的城?”
管事回忆了一下:“两月以前吧,曲迁是更早时候出城的,所以没被拦住。”
闻端忽而收起案上的名册,起身道:“将马车备好,进一趟宫。”
“啊?”管事怔住了:“官爷,今日宫内举办殿试,等圣上召见完,估计也得是下午了……”
闻端随手拎了一件外袍,步履不停地朝外走去。
管事追上他,确认道:“官爷,现在就出发?”
“是。”
或许是管事的幻觉,闻端的嗓音听起来冷冰冰的,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要快。”
第36章刺杀
曲迁被小太监领着进入乾坤殿内室的时候,已经等候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先前进去了十几个人,出来时脸上神情有忧有喜,曲迁见了,神色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沉默地等在原处,甚至都不与旁人小声交谈。
连候在附近伺候的小太监们都悄悄议论,说这位年轻的贡士,虽然身着寻常的粗布长袍,但容貌气度不凡,是真正的寒门贵子,很有可能会得到圣上赏识。
就连旁边的其他贡士,也压低声音在讨论他,时不时还瞥来异样的眼色。
面对这些外在的动静,曲迁纷纷视而不见,不动如山。
许久后,一位引领的小太监终于到他跟前,行礼道:“曲公子,请随奴才来。”
曲迁于是起身跟着他进了内室。
室中燃着浅淡的熏香,不是宫中常见的厚重甜腻的香,而是有着淡淡的瓜果味,闻起来沁人心脾。
屋中一侧开着数扇木窗,明亮的阳光透进来,映得室内十分亮堂,连烛火也省去了。
曲迁在一地明朗的阳光下踏门而入,目光直直望向了坐在尽头御案后的天子。
年轻的天子端坐在案后,墨色长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了起来,露出秀丽的眉眼轮廓,明黄端肃的帝王服制穿在身上,不显沉闷古板,反倒越发衬出其人的夺目耀眼、风姿独绝。
曲迁在离案数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跪下行礼。
……其实从茶馆中听来的讨论并没有错,当今这位年纪不过二十的圣上,不论性情如何、政绩如何,但容色的确是世所罕见,令人见之难忘。
所以尽管曲迁只见过谢桐的画像,也仅凭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了。
他垂着眼,一边想着这些心事,一边听见御案后的天子开口道:“起来坐吧,别跪着,朕面前没那么多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