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猜测太过离奇,又太过可怖。
但如今到了要与同伴们商议之时,这个念头忽然地再次占据了李挚的脑子,让他完全无法忽视。
宝珠看着他,轻声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重来这一世,似乎遇见的许多事情都与从前不同了,譬如,江北府的大旱,便是上一世没有的事。”李挚的声音与大街上的喧嚣混在一处,增添了一丝奇异的感觉,“而归结到底,是因为容起无故闭关数月,没有及时打理他的牧场。”
“容起他,究竟为何如此呢?他是故意的,还是遇见了意外……”宝珠跟着李挚的思路道。
“其实还有一点,似乎也与此有关。”李挚的语速慢了下来,他的嘴抿地紧紧的,“宝珠,你是何时重生的,你还记得吗?”
“我啊。”宝珠的声音开始发颤,“我重生时,你还在村中,大约是,七月初吧。”
“是啊,我们俩,都是那时候重来的。”李挚缓缓说道。
周围人声鼎沸,宝珠却觉得身上发冷,她喃喃道:“我们的重生,与容起有关吗?”
李挚握住了宝珠的手,稍稍用力,给了她一些安慰:“我想,或许是因为你身上的神魂并不完整,所以让容起原本想要做的事情转变了效果。”
“而容起被反噬,所以才被迫闭关。”宝珠继续推理着,“也许,重生的并不止我们俩。”
李挚接着道:“如果容起清醒过来,或许他会试图找到他失败的原因,从他身边的变化开始。”
“那你……”宝珠反应了过来,她猛地转头看向李挚。
李挚上一世官至大学士,而这一世的此时,还是异人寺中一位不出名的新人天师,若是容起知晓宝珠与李挚的关系,他只需要稍微调查,便能发现李挚的变化。
容起会立即找到李挚。
李挚安抚地摩挲着宝珠的手背,他面色不改,平静道:“你出现在宝塔山只是一个意外,他不一定知晓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今我们先他一步知晓真相,抢占了先机,已经是极大的优势。”
宝珠皱起了眉头,她的语气变得冰冷:“既然这样,容起活在世上一天,你便有可能受到伤害。”
张鹤的官舍已经在他们眼前,宝珠站定在原地,反握住李挚的手。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道:“容起必须死。”
李挚拍了怕她的手背,点头道:“是。”
张鹤的官舍中,裴璇玑早早等在里头,与张鹤喝着茶水,聊着最近京中的大小事,见宝珠与李挚一块儿进来,脸色瞧着都不大好,怔忪道:“怎么了这是?你们俩吵架了?”
张鹤奇道:“怪了,老李这是要造反?”
李挚也奇道:“张兄,你竟觉得我是这样有本事的一个人?”
几人打趣了几句,张鹤给他们俩上了茶,问道:“究竟怎么了?”
宝珠看了一眼李挚,叹道:“还是他说吧,我怕我说不清楚。”
李挚摇摇头:“并不是宝珠说不清,只是这事,是我恰巧发现的。”
于是李挚便将关于容起的事,隐去涉及到他与宝珠的地方,说给了同伴们。
李挚说完,张鹤的官舍中安静无比。
裴璇玑与张鹤表情凝重,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裴璇玑才开口道:“若是想揭示容起的真面目,恐怕十分棘手。”
张鹤叹息道:“是啊,你们俩一路走来,不觉得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一点吗?”
宝珠回想起来,似乎是比平日多了许多,疑道:“这又如何呢。” “因为临近安民祭典,许许多多的百姓从外地赶来京城,你猜他们赶来作甚。”张鹤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起来,“他们只为一睹容起的风采。”
裴璇玑也接话道:“京城之中像我娘这样的贵妇人,每月都去容起的道场祈福的都有,他与权贵们关系甚好,尤其与皇上私交甚笃,在皇上还是三皇子时便认识了。”
张鹤又道:“再说这异人寺,到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那云护法尚且不提了,就是裴护法,也不能说没受过容起的指点,我们到底没有切实的证据,只凭三言两语,实在难以扳倒他。”
宝珠听他们说完,只觉有些气馁,难过道:“难道他做下这么多的恶,便一点都不能得到惩罚吗?天师们不应当追求正义吗,为何有这样多的规则拦在你们面前。”
她说完这些,三位天师都心有戚戚,却无法反驳宝珠。
裴璇玑喃喃道:“凡人总是被无数的规矩束缚着。” 四个伙伴坐在张鹤官舍中商议了许久,几个时辰下来,仍然没有找到能扳倒容起的办法,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裴璇玑起身道:“我今日还要去探望姐姐,恐怕要先走了,明日我们再议,但我的看法,我们必须要一个确切的证据才行。”
宝珠吃惊地抬头看着她,略略一想,也明白了过来。
裴七与张鹤,对容起的情绪只是出于正义,即使他们一定会尽全力拼命去解决这个案子,但此案实在是难如登天,对他们而言只能慢慢来,他们并没有宝珠与李挚这样性命攸关的迫切感。
宝珠叹了一声,又想起白玉团的事,起身道:“裴七,我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我可以陪你去吗?我们在路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