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举办安民祭典的年份,这一点李挚早已知晓,国师会不会出席,他不清楚,他更在意裴护法方才说的另一点。
“此前我只听闻,先皇为了让国师安心修行,在皇庙旁为他修建了道场,原来国师在宝塔山还有住处吗?”李挚语气自然地问道。
裴护法不以为意,为他解答道:“那一处道场,国师很多年前便不常住了,他如今更常住在宝塔山上,山上的隐秘处,有他的一处私宅,这件事知晓的人并不多。”
但她也毫不隐瞒地对李挚说了。
又是宝塔山。
上一世宝珠死去就是在宝塔山。
李挚此时如坐针毡般难受起来,他几乎可以下定论,恐怕上一世,他可怜的宝珠,便是一头钻进了容起的法阵中,失去了性命。
她有那样的体质,又出现在了容起眼前,他为什么要放过她?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裴护法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吃惊道:“竟然已经不早了,你收拾一下,可以回去了。”
裴护法正这样说着,忽然屋子外头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唤她道:“裴护法可还在,我是云如风。”
这声音钻进了李挚耳中,让他收拾书卷的手一顿。 一旁的裴护法撇了撇嘴,对他小声介绍道:“云如风,咱们异人寺最年轻的护法,传言他与国师的关系十分密切,这才年纪轻轻当上了护法。”
裴护法当日,在虎啸山中提及过这个名字,李挚此时心中还有印象,令他感到疑惑的并非这个名字,而是这个声音——似乎听上去有些耳熟。
云如风见裴护法没有回答,又走近了些,将头伸进了屋子,又伸出手敲了敲门,他笑道:“裴护法这不是在吗?”
他的眼神充满探究地,缓缓打量着这间屋子。
正在云如风的视线就要扫过李挚的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挚倏地侧过了身子,背对着云如风,整理起了卷宗。
而这时候,裴江平也冷淡地站起身来,朝着云如风走去。
她显然不想让这人走进这间屋子,便带着他往外头院子里去了。
这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
李挚的头皮阵阵发麻,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曾经在哪里听见过。
葛家堡,赢姬破裂前,那位古怪的葛夫人在离开之际,变回了他原本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赫然是如今距离李挚咫尺之遥的云如风。
察觉到了这一点后,电光火石之间,李挚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云如风此人,当着那样多天师的面,用回了自己原本的声音,是因为他行事不拘一格、不计后果,还是因为他自信,认为任何指认他的人,都不会成功?
并且,他见过李挚。
李挚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院中,正在与裴护法交谈的云如风,这位云护法当真年轻,看上去与此时的李挚差不多大。
他想了想,抱起一堆能挡住自己面容的卷宗,走出了裴护法办公的屋子,远远地对她含糊道:“裴护法,我先走了。”
裴护法应了一声,又专注地回头跟云如风说着什么。
云如风却忽然停了下来,他望着李挚离开的背影,歪头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裴护法闻言,不高兴地拉下了脸,瞪他道:“这是我看中的苗子,是今年才入门的新人,你想要做什么?”
今年才入门的新人,那大概是自己认错了。
云如风一脸无所谓地冲裴护法笑道:“无事,裴护法,你待我也太不客气了。”
他们后来又谈了一些事,但与已经离开的李挚毫无关系了。
李挚离开衙门回到家中后,一推开门,便瞧见堂屋的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宝珠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她听见动静,立即转向李挚,朝他露出了笑,嗔道:“再不回来,饭菜都凉啦!”
这样温馨的场景,终于叫李挚的心回到了肚子里。
他的肩膀松垮下来,笑道:“是我不对,让你久等了。”
说罢,李挚将手中的卷宗放进书房,回到桌旁坐下,难得与宝珠认真地一起吃完了一顿饭。
用完饭后,李挚先将桌上碗筷收拾后,又回头与宝珠相对而坐,出声道:“今日有一事,要与你说。” 宝珠也道:“正巧,我也有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