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抱着她的手收得有些紧,她似听到了顾衍压抑的哭声。
很低很低的泣音。
“两年前,我杀同僚时,手在抖。”顾衍沙哑的声音放得很轻,在这寂静的夜里变得飘渺起来。
“那里面,有的人,是曾经的生死之交。是从前在军营里一同上过战场的兄弟。”
“他问我,为什么杀了贺乾,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我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贺乾曾经教我,朝堂之上无亲朋,既已是对立,那便该斩草除根。”
“我记得那时候,还有一个人。”
“出任务时,他骗我送死。我也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贺乾看重我,我挡了他的路。他骗得我好苦。”
他声音闷下去,不多时,又继续说着话。
“贺乾一早便知他心思,他没说。只是看着他陷害我,送我去死。最后我握着刀反扑。那时候,贺乾就坐在高位上,看着我握着刀,他笑话我背叛之人都不敢杀要我何用。”
“也是他,站在我身后,拿着他那把杀了无数人的绣春刀,剖开那人胸膛,挑出还在跳动着的那颗心要我捧着。”
“我记得他说就是想让我看看人心到底是什么模样。”
“人心,是红的。但是藏在他们胸腔里,就变黑了。我那时分不清好人坏人,将他的话当做行事守则。”
“是不是很可笑?一个人活得没什么念想,就被人当成棋子来养着。大抵是我活该。”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说得太久霍青青觉得他累了。
她的手摸索着勾在他掌心。
顾衍低笑着握住。
“霍姑娘啊……”他叹了一句,埋首在她肩上。
“那时在陵水碰上贺乾的时候,我想着还他再造之恩,可伍行比我明白事。他宁愿舍命一搏,都要将我救出来打醒我。”
“霍姑娘啊……顾大人,有时候也挺蠢的。”
“这两个月里我又想了许多。”
“没见到霍姑娘时觉得,或许这般死了也好,死在荒郊野岭总比死在朝堂好。”
“我身无长物,只有这条命能给霍姑娘。”
“什么都没有,我怕以后亏待了霍姑娘。”
霍青青翻过身来勾住他后颈,微微挑眉:“顾大人不是还有这张好看的脸?”
顾衍手一僵,无奈道:“霍姑娘怎的没睡?”
此刻云已蔽月,黑下来的屋子里,霍青青只能瞧见顾衍那张好看的脸上似是挂着笑。
她的指尖摩挲在他唇上,喟叹道:“顾大人脸好看,我雇顾大人来陪着我吃饭当个下饭菜,如何?”
顾衍闻言觉得好笑,他活了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遭听到这般荒唐的话。怕是也只有霍姑娘这样的人才能说出这些令人意外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