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在此止步,带几个人想法子找上十三楼,同他们说,长生教余孽盘踞陵水,陵水……已陷。”
宋无忧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手中伍行的牙牌,转而看向顾衍:“老大,我若是留在这里,你还有助力。不若让其余人前去。”
“不行。”顾衍站起身,看向夜空。
夜空之上,乌云已蔽月。
他遥遥望向站在远处自己养出来的死士,轻哼一声,垂下眼睫看着自己腰间佩的青玉坠。
“其余人恐怕递不出消息。为今之计,只有你带人杀出去。伍行这方不能再耽搁了,如此大费周章残杀无辜就为引我前来恐怕背后没那么简单亦不能留你在此徒增伤亡。待我先行查探,须得先救出伍行再衡量其他。”
宋无忧一咬牙:“老大,我去去就回,你且当心。”
末了,他勒转马头回来,同顾衍道了一句:“霍姑娘还在京都等着老大你去提亲的。”
顾衍点点头:“我知晓。”
待宋无忧走后,顾衍带着人往陵水城中赶去。
既陵水已危,那便走不得城门了。
顾衍命人暂驻林中,于林中弃马,轻拍着破月的脖子道:“自己藏好,晚些来接应我。”
破月偏头看他,用头蹭在他身上。
顾衍无奈地摸着它的头:“听话。”
等他安顿好一切,天色已将亮。
他借着仅存的夜色,悄然攀上城楼。
城楼之上,是寻常穿着守城军军服的兵士,他们迎着日出而站,脸在点燃的火把中透出诡异青黑。
春日乍寒的风里,卷起一丝难闻的腥臭味儿。
是他熟悉的,诏狱里那股子伴着血肉腐烂的味道。
没有生机。
顾衍心中一寒,在城墙一角以刀柄拦上一个守城军。
那守城军立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那血肉早已腐烂,只余下一层空壳。
自他的血肉里,顾衍看到一只只挣扎扭动的虫子,也有在徐徐展翅的血色的蝶。
顾衍屏息翻进城中,他行在黑暗里,一袭玄衣融进白日城关的阴影中。街上安静得可怕,只余下春日里细微的风声。
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声、没有鸟鸣,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白灯笼,灯火早灭,那空灯笼就在孤寂的春风里摇曳着,生出许多姿态来。
远处酒家的幡飘扬着,连带着底下几条长长的白布穗子在春风中鼓动。
他恍然想起曾途经乌镇时,那方傍晚的镇口,摇曳的红灯笼,像是恶兽的瞳仁。那时的霍姑娘,惊了梦。
顾衍轻身一跃,落进府衙后院之中。
府衙里没有人声,公堂上的桌案积下薄薄一层灰,上面隐约留着五指拖痕。
桌上放着一页状纸,上面写顺应十八年八月初七,民李酉杀生父案,李酉家中残杀生父,无缘由,认罪后当堂撞柱而亡,偿命。
应当是府衙的师爷记下来的,还有认罪人的红印。
这方也没有一个人。
再跃进百姓家中,家中一家人正在熟睡着带着极轻的呼吸声和鼾声。院中安放了许多柴火,还有一片枯死的藤架。
顾衍没有惊动屋中人,悄然走近院中盘睡着的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