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壑在考场里一连数日休息不好,与谢宣说着说着话,便有困意不停地袭来,他以手支颐,打起了盹儿。
谢宣悄悄止了话题,将小手伸出放在马车车壁上,这?样马车即使晃动的再大?,有他的手垫着,也磕不到阿爹的头了。
谢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又猛的醒来,见儿子的手正垫在他的脑袋下,便直起身来,换了个姿势坐好。
这?时马车也刚好停在小院门口,谢壑先?下了马车,他在车下接着儿子,小崽子站在车头一跳,他怀中瞬间一沉,才两个月没见,这?小子的分?量越来越足了,直撞的他胸口一闷。
谢壑幽幽的看了怀中的儿子一眼,舍不得放下,开口调侃道:“宣儿,爹想给你换个名字。”
“啊?”谢宣不知他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提这?茬儿?
“叫铁轴如何?要么叫石碾子?嗯?不够文雅,就叫千斤坠吧。”谢壑笑道。
谢宣懂了,阿爹这?是嫌他胖,他扭过小脸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哼!他才不胖呢!他只是长大?了!
谢壑回?家之后,略吃了些东西,洗漱一番,倒头便睡,足足睡了两天,可见心神耗费有多大?。
同样的,蔺冕也在家里休息了好久,等起身的时候,脑子还不甚清醒,不知今夕何夕。
他穿好衣裳,打着哈欠在庭院里伸懒腰,看着满园的绛红轻翠,舒心了不少,不禁引吭高?歌道:“芳草摇轻碧,蔷薇著小红……”
“别嚎了,见我在此,还不过来问安。”蔺祈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说道。
蔺冕定?睛一瞧,这?才看到父亲的身影,他连忙住了口,走上前?去躬身道:“成冠给父亲请安。”
蔺祈随口问道:“春试的题目答的如何?”
蔺冕垮了脸道:“没有十分?把?握,不过我觉得临渊肯定?答的尽善尽美。”
蔺祈听蔺冕提了别人,他不禁说道:“等有机会请你的同窗来家里坐坐。”
“蔺小公?子年少有为?,登科及第是迟早的事儿。”谢徽在一旁说道。
蔺冕这?才惊觉旁边还有别人,只是被繁茂的花影遮挡住了,他一时没有察觉,扭头看去,但见那人从花影里移步而出,五官英锐而内敛,像一把?收鞘的宝剑,气宇轩昂,像一棵挺拔的孤松。
蔺冕见此人甚是面生,他疑惑的看了父亲一眼。
蔺祈笑呵呵的介绍道:“这?是宁国公?。”
蔺冕拱手行礼道:“成冠见过宁国公?。”
蔺祈看向谢徽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哦,没什?么,听说你心情不爽利,怕你郁结于?心,憋坏了,今日正好经过此处,过来看看。”谢徽随口答道。
蔺祈摇了摇头,没有点破,这?人来看他有哪次是顺道的?
不过,他乍一见谢徽和蔺冕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然后抬头问向蔺冕道:“你在熙州结交的那位好友,他的资料上写着父亲是谢徽又是汴京军户,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蔺冕不疑有他,只好一五一十的跟父亲说起谢壑的身世来:“此事说来话长,他原本出自临安谢氏,是临安侯谢靡的第七子,后因故被临安侯逐出家门,临安侯一族都对他极尽所能的打压,连科举都不让考,他在临安遭遇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只是在熙州的时候,谢京就曾两次划掉他的县试报名单子,后来还是颜老?力?撑,他才有参试的资格,父亲你是知道的,他的儿子如今是颜老?的关门弟子。”
蔺冕挠了挠鬓角,小心翼翼的觑了蔺祈一眼方道:“后来,临渊所落脚的村子因青苗钱一事惹得数家民户破产,盖因借青苗钱的是个赌徒,很多人被他坑的一无所有,临渊与那谢老?汉家一合计,这?才并了户,一来谢老?汉家是军户,民入军户,便脱离了先?前?的保甲制,摆脱被赌徒无辜连累的命运,二来谢老?汉年过五旬,腿脚不利索,家中只余一个老?妻,日子过的甚是艰难,并宗之后有子有孙的,日子相当有滋有味,三来临渊挣脱临安谢氏的束缚,亦能光明正大?的参加科举,可谓一举多得。”
蔺祈略一思索说道:“我看谢壑的资料上写着父亲谢徽已逝,可是听你说这?谢老?汉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
“哦,临渊没过继给谢老?汉,是过继给谢老?汉早亡的三弟了。”蔺冕解释道。
谢徽在一旁听得心惊不已,他连忙问道:“蔺小友可知那谢老?汉是何名?”
蔺冕摇了摇头道:“这?倒是不太清楚,裴兄应该知道。”
谢徽又问道:“那谢老?汉可是右脚因伤跛了,走起路来一高?一低。”
蔺冕凝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的。”
“他是不是左手背有道疤,长得四方阔脸,面目与我有些仿佛?”谢徽继续追问道。
蔺冕静静地端详了谢徽一会儿,惊奇道:“哎?仔细这?么一看,是有连相的地方呢,国公?爷如何知道?”
谢徽的手抓了自己?膝盖的袍裾一下又松开,激动道:“那是我哥,亲哥,我就是谢家老?三谢徽!我们失散了很多年!”
“啊?”蔺冕懵了,他的脑子被春试题目搅成一团,现?在还是浆糊呢。
反而是蔺祈说道:“那谢壑正好参加完春试,为?了稳妥起见,我们不妨先?去见一面。”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就算别的特征对得上,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就是了。
蔺冕点点头道:“正是呢,本来我也打算今日去谢家拜访,听说他们一家都来到了汴京,国公?爷不妨随我一道前?往,看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