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你可开心?”桑沉草低低在奉云哀耳畔问。
奉云哀一顿,良久才微微颔首。
一行人齐步将棺材送上听雁峰,就在崖边一处,奉云哀蓦然停步。
昔时奉容常在此地静坐不动,神色冷漠疏远地纵览云城,一坐便是一整日。
那时奉容的双目好似被云城填得不余零星空缺,可幼年的奉云哀隐约觉得,那双眼里明显缺了一物。
奉云哀当时不懂,如今站在崖边远眺良久,忽如拨云见日般,抬臂指向云城之外,淡淡道:“那是去黄沙崖的路。”
她说得极轻,只身边的桑沉草能够听到。
桑沉草颔首道:“过皓思城,穿朱雨镇,就是聆月沙河,继续前行,便能见黄沙崖。”
奉云哀转头对岁见雪道:“便将师尊埋在崖边,她在泉下一定欢喜。”
“那便如她所愿。”岁见雪道。
铁锹入土,黄泥掀天,往下掘开半寸,似就能近地曹半步。
半步之遥,其实咫尺天涯。
棺材落入其中,缓缓被泥填得半点不露,最后每人掬上一抔黄土盖上泥坑,也算送了奉容一行。
奉云哀不作声地烧了些纸钱,垂头道:“师尊喜静,平日不愿有人打搅。”
岁见雪颔首道:“这听雁峰寻常时候还是封上为好,但如若那人要来,自然也由她。”
旁人不懂,但奉云哀与桑沉草二人一听便明了,“那人”分明指的是问岚心。
想来奉容也曾在岁见雪面前提过问岚心几句,不知提及什么,但总该没有半分嫌厌。
桑沉草摇头,悠悠道:“她不会来。”
“为何?”岁见雪有些意外。
桑沉草还是那番话:“她死了。”
岁见雪愣住。
桑沉草淡哧一声,语气如斯平静,“所以她不会来。”
奉云哀便也觉得,问岚心许是真的死了,如今世上,无人能比桑沉草更了解问岚心。
岁见雪默了少顷,从袖中取出一物,交出去道:“你们到寒蝉岭后,朝天燃鸣此物,各宗门之人便会赴你们前来。”
“多谢。”奉云哀伸手接过。
从云城到寒蝉岭,与到聆月沙河并无交汇,看似都需向西,实则一偏西北,一偏西南。
迢遰远路,好在是两人两马,连影子都是成对。
容貌早就暴露,其实无须遮掩,但桑沉草还是硬给奉云哀戴了帷帽,捋好了垂纱道:“这半身新皮可经不起折腾,被日晒个半天,得烫得火辣。”
奉云哀心道艳阳再烫,如何比得上眼前这只手。
“怎的还不乐意了?”桑沉草也戴帷帽,垂纱却掀到帽檐上,露出一张肤色虽深,却稠艳惑人的脸。
“你倒是不觉得自己烫。”奉云哀淡声。
“烫么,如何烫。”桑沉草还在马上,半个身已歪出去,手作势要往奉云哀的帷帽下探。
奉云哀忙不叠仰身避开,但攥在缰绳上的手,还是被捏了个正着。
桑沉草在她手腕上捏了一下,坐正身道:“你倒是凉飕飕的,你我当真登对。”
奉云哀默不作声,也未运转内息将腕上余温驱散,就那么任之逗留。
即便快马加鞭,到寒蝉岭也需四日之久,得涉足花香草盛的无人之境,又要迈过浅溪,才依稀能眺见雪岭一角。
那山尖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攀,而更远处的雪顶峰更是高耸入云,巅顶已与云霄融为一体。
到寒蝉岭下,两人不得不弃马前行,足尖一踏便凌风而上。
周遭原是绿草如茵,越是往上,草木越是萧疏,绿意渐渐被雪色覆盖,朔风冽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