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飞是跟着明宝清一块来的,听到她这句话,立刻骑着自己?那匹小马跑走了。
为了尽快寻回明宝珊,严观从禁苑拉了两头猎犬出来,一路闻着明宝珊的气味去了外城,结果又折回道德坊了。
因为那油坊的味道太?大,遮盖了明宝珊的气味,猎犬实在闻不出来了,只在路上一圈一圈的打转,线索就此断在那里。
但?也正因为油坊的味道大,黄嬷嬷回来只伺候宋氏梳洗了,自己?头上身上还都是油坊的气味,尤其是头发,明宝清一下就闻出来了。
见黄嬷嬷脸色大变,明宝清就知道自己?找到妹妹了!
“你家夫人还真有本事,会?使这灯下黑的把戏,连猎犬都甘拜下风。”明宝清说?罢就要走,黄嬷嬷回过?神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明宝清抬手一刀就割了过?去,袖口皮肉都破开了,黄嬷嬷痛得矮了身子,却又去搂抱住明宝清的腿,连声哀求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我们娘子救了你家二娘子啊!女官、女官您听我说?,可别冤枉了我家娘子啊!”
黄嬷嬷这话叫明宝清一皱眉,就见宋氏也从廊下跑了过?来,护着黄嬷嬷,又畏惧地看着明宝清。
“真的真的!我们夫人昨夜跟去了,才?救下了你们二娘子。”黄嬷嬷见她迟疑,连忙又补了一句,这话也就把真凶也挑明了。
明宝清觑了宋氏一眼,也懒得质问?她为什么救了明宝珊又不将她送归。
宋氏毕竟是张家妇,如果黄嬷嬷所言不虚,宋氏一时间真动了恻隐之心救了明宝珊,恐怕也正在懊悔该怎么处理她。
“一切待我见到妹妹后自会?有定夺。”
明宝清将自己?的袍子一扯,垂眸只见一片浓沉的黑色,黄嬷嬷手臂上的那点血根本没在她的衣服上显现出来。
‘还是深色衣裳好,见了血都看不出,难怪北衙军的官袍都是乌黑深青。’
明宝清心想着,重重将马鞭挥在地上,劈开响亮的一道尘埃。
宋氏在这一记鞭声中抖了抖,颤着声道:“嬷嬷,嬷嬷,明二娘知道郎君的那些事,郎君又对她下了死手,这事没有个善终的,我备好细软,你,你带着宝儿回益州去躲一躲吧!”
明宝清将明宝珊从油坊救出来接到家中安顿好时,明宝盈站在户部官署的门前,偏首听严观的手下快马加鞭递来了这个消息。
“多谢告知。”明宝盈轻声说?,然后跨步走进了官署,一路往户部存放积年账册、副券的屋子去了。
人是大理寺抓的,但?账册和副券却是刑部比部司派人押走的,比部司专门审查与?银钱利益牵扯的案子,所以这一项也是该他们的。
明宝盈瞧着屋里的几处空,总有四?五个大箱子就那么抬走了,比部司要把钱挖出来,账本上全是假的,应该从驾部司那几个郎中、外郎下手才?是,只大理寺这一回倒宽容起来,说?他们有品级有官身,一板子都没打,每日?在牢狱里还有笼饼白粥可食,提出来审一审又送回去,不过?是形容落拓一些,皮肉并没有半分损伤。
倒是户部司几个小官日?日?被?审,活像个被?推到台前的靶子,明宝盈进不去大理寺,孟容川昨日?因有驾部司的事务要请教原本的驾部司郎中,所以特许入内。
他出来时特意?绕了一绕,瞧见了睡在草席上的张老?主事,只是叫了他几声他都没醒,差点以为他死了。
后来隔壁牢房的老?算官说?他昨夜被?提审了一夜,刚回来没多久,这是累得睡死了。
孟容川没敢带任何的吃喝进去,在这种事情上稍有不慎,自己?也要断送,他盯着老?主事鼻端的干草看了许久,的确有翕动,这才?离去。
驾部司的官员进了大理寺,彷佛只是被?软禁起来了,刑部几番催促还是无果。
‘这就是撇着张郎中不去审查的缘故吗?想等他自乱阵脚,好将这数年的银钱都一并掘出来?可除了二姐姐这一桩事之外,张郎中还真算得上沉得住气,若他一直这么沉得住气,也不去动那些赃银,如驾部司那些官员一样,陛下总不会?一直忍下去。可若陛下强令大理寺动重刑,又或者勒令大理寺将这件案子的审理直接移交给刑部,只怕惹得朝中人人自危,礼部主客司刚被?情理过?,眼下又轮到驾部司,届时朝局不稳,定然有人生事。’
明宝盈一路思量着,回了度支司院子的时候,迎面就碰上了张六。
她一脸凝重,倒很符合张六对她的揣度,明宝珊一夜未归,她自然要担心的。
不过?张六没有去招惹明宝盈,只是含着笑脚步轻快地从她身边拐走了。
张六走过时带起的风都有一种令人不快的触感,明宝盈恨不得一刀把他心窝子捅穿,但?却只是闭了闭眼,忍下心头怒气。
‘宋氏还真是瞒着张六把二姐姐给救下来了,奇了。’
明宝珊没在宋氏手里遭什么大罪,只是跌脏了衣裳,摔紫了膝盖,眼下已经换了衣裳,在榻上睡了一炷香的时辰就醒了,推着朱姨出去说?要见明宝清。
明宝清走了进来,见她瘦纤纤一人躺在被?子里,眼里就涌出怜惜之情来。
“大姐姐,大理寺如今是不是还没有证据抓张郎中?张家是不是还好端端的?”明宝珊一把握住明宝清的手,见她点了点头,就道:“我也许知道张家私卖驿券的进项是用什么法子藏住的!”
这话叫明宝清也惊讶了,她道:“张六竟蠢得连这事都告诉你了?”
明宝珊抿了抿唇,道:“他倒没有直说?,是我自己?的猜测。他曾提及张家有一间酒窖,就说?是存了几百坛的好酒,几十年的上百年的都有,我看是不可信,存着这么些好酒的酒窖怎么会?那么籍籍无名?而且酒不能?轻易开坛,那些存酒是酒是水都两说?,就算是酒,难道就真存了几十年?但?我听张六得意?洋洋地说?酒卖得怎么怎么好,竟像是不缺主顾的样子。这件事情张六只提了一次,是他醉后呓语,那日?他给我买了一套鸽血石的首饰,同?我及笄时得的那一套品相相差无几,我觉得太?贵,恐他是拿了家里的银子,想要他退回去,但?他不肯,说?起家里有这样一个会?生钱的酒窖,还说?若是连妆点我的银子都没有,他还养着我做什么?我……
明宝珊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哽咽,她看向明宝清,道:“那鸽血石我没留,早就还给他了!”
明宝清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她连连点头,像是明宝珊不论说?什么,她这个做姐姐都能?包容理解。
明宝珊倒在明宝清怀中缓了一缓,才?继续道:“我原本没想这么多,只是见三妹为驿券的事情焦心,我总觉得驿券这个词很耳熟,裁衣裳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了,张六他也说?过?驿券,美滋滋说?这可是一桩无本的买卖,会?不会?是人家给张郎中的贿赂并不是直愣愣的送钱,而是用好酒的价钱买一车的白水去呢?!”
“那酒窖在哪里你可曾听张六说?起过??”明宝清也觉得明宝珊这说?法大有可信之处,不然张郎中真不至于要杀明宝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