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真?瑶抱起林姨,往自己胸膛上靠了靠,他的脖颈处也沾到了林姨的血,看起来,也像是有了一个狰狞的伤口在那里。
明宝清将明宝盈搂着?扶起来,转脸对李素道:“先生,游飞发?现林姨叫人拿过来的那只青雀被剪了羽,虽然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但飞不高的,也飞不远,至多几丈而已。我们猜想,稍后由殿下放飞的那一笼彩雀该不会都?是如此??”
若真?是如此?,由萧奇兰放飞的将会是一笼残雀,一只只才飞出去几丈远,就扑通扑通掉百姓脑袋上。如此?不吉利,还是夭亡之兆,天没亮透只怕就要?传遍全城了。
“彩雀是谁准备的?”李素并不是太意外,兽苑已经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死上一笼彩雀触霉头根本也就是顺手?的事。
“放飞的鸟儿?是数月前礼部让东市市署从市面上采买来的,一向?养在兽苑。教坊也有戏法所用的鸟儿?,那种真?是剪过羽的,是不是,是不是鸟笼弄错了?”
答话的正是礼部的葛主簿,他满额冷汗,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恐怕整个兽苑的奴仆、护卫都?要?脱不开关系了。
“兽食、鸟食又是何人准备的?有无纰漏?”李素又问,“吐蕃犬为何突然发?狂?”
“我们那些?驼鹿豹象的吃食都?是从禁苑拿来的,先生明鉴,禁苑所养的兽类并没有异常。”西禁苑的这位中侯赶忙道。
葛主簿的脸色极难看,擦了擦汗道:“兽食、鸟食有些?是官园里拿来的,有些?也是东市市署从市面上采买来的。”
李素皱紧了眉头,吩咐道:“将此?事告知殿下,把教坊使叫来,教坊不是一向?有备选的歌舞吗?再推一个合适的上来。”
游飞站在边上,也在看林姨,他在混沌的时候其实听见了林姨的声音,但淹没在了那段模糊的记忆里,在听到明宝清解释这只青雀的来由时才想起来。
游飞看着?林姨,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比苗玉颜死时还要?惨淡。
他又去看明宝盈,见她居然没有太悲痛的表情,反而还在琢磨今日的事。
而明真?瑶就那么抱着?林姨走了几步,走到了一处干净些?的地方,然后‘扑通’一声重?跪下来,用衣袖替林姨揩着?脸上的血。
游飞又侧眸看着?那只飞不高也飞不远的青雀,它就蹲在游飞肩头,时不时地叫上一声,声音悦耳动听,太快乐了一点,全然无视人类的悲痛。
游飞也学它叫了一声,这一声学得极像,但从他口中叫出来,就是有种悲哀的感觉。
青雀歪着?脑袋看他,小小的豆豆黑眼里透着?好奇,它又叫了一声,声音明显就凄婉了几分。
游飞感到惊讶,因为他不知道这种教坊养出来的鸟儿?有多么聪明,多么通人性。
人都?沉默着?,猛兽都?被用了麻药沉睡着?,只有青雀间或叫一声,在这兽苑里显得很响亮。
不知是哪一声起,墙头树梢那些?鸟儿?也跟着?一起叫了,鸟叫声此?起彼伏,倒像是一曲精心排演过的哀乐。
李素在这鸟鸣声中停下了脚步,与匆匆赶来的教坊使耳语了几句。
兽苑里闹得见了血,花苑里依旧是轻歌曼舞。
孟容川赢的那只白雉正在被一群官员围着?逗弄赏玩,喂它吃几粒豆谷,白雉看起来并没有不妥。
而邵阶平随着?几位同僚走出楼外,正坐在花苑里吃一碗汤团,那汤团做得很香,糯米细面揉皮,玫瑰核桃做馅,但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自听到兽苑的火被救下之后,他哪里还有半分胃口。
‘不过没死又能怎样?,小畜生红口白牙一张嘴,难道就能栽到我身上来?只那小杂种若真?没死,这事又同兽苑起火一事混淆在一处,宇文惜必定疑我提前
知情,哼,也罢,他疑我的事情难道还少?吗?千秋节这日兽苑起火,已经很是不吉利,是天下掉下来的烟花还是兽苑有人刻意纵火,禁苑和礼部的那些?人非得在大?理寺和刑部的刑狱里剥下一层皮来!若要?寻我的麻烦,那就先把那市署的两个贱妇抓进牢里去吧!’
邵阶平如此?想着?,将那白糯汤团咬破,嚼着?那红粉的甜馅,只抬眼间忽然瞧见一张脸从花丛中一晃而过,邵阶平一惊,连汤匙都打掉了。
“那里有人!”
邵阶平叫嚷起来,与他同桌几人转过头瞧了瞧,只见到是教坊的一群伎人走了过去。
他们不解地看向?邵阶平,邵阶平有些?尴尬地接过仆从递给?他的新汤匙,定了定神。
满院的花树和它们的影子,曙色幽微,迷蒙之中可能是误把那个伎人看成游飞了吧。
紫薇楼苑内外的看客都?有些?疲倦的时候,教坊又适时安排上了寻橦这种紧张又刺激的表演。
一人在高台上顶起长杆,另外一人爬杆而上,在高高的杆顶倒立乃至旋转。外头的声浪又高涨了起来,不少?官员也回了紫薇楼里,继续欣赏起表演来。
邵阶平有些?匆忙地跟这人流上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严观原本立在楼前,听一个手?下说了些?什么,转身朝屋内逡巡了一圈,目光定定落在他的身上,深深剜了他一眼。
邵阶平清楚严观这是知道游飞的事了,暗道,‘就算是那杂种逃出来了又能怎样?,有本事在紫薇楼里杀了我?那倒好了,我看你严观敢不敢替他寻这条死路?!’
邵阶平这般想着?,强撑着?目视他。
他流年不利,着?人算了好几卦,卦象都?说他有一个克星,这克星不除,运道必定是一路衰败,没有别的法子。
‘灾星霉星又何止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