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霍克就算因为以利亚的态度,而改变了与以利亚的相处方式,可是他行动的最根本逻辑压根就从未改变过。
当以利亚被压在地上,被那烧得滚烫的烙铁戳上奴隶印记时,被强迫的耻辱就一直停留在身躯内,隐约作痛着。
即便以利亚在内心告诫过了自己数次,这和米霍克无关,米霍克压根就不在意这些,自己应该感谢米霍克的庇佑才对,如果没有米霍克的帮助,他根本没办法过得这么好,米霍克如此照顾关心自己,他不应该再有什么怨言。
但是如果压抑的情绪可以如此轻易地平息,那人类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悲剧了。
如果米霍克没有想着要越过以利亚划下的防线,没有想要与他变得更加亲密,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与以利亚相处,或许还能维持着平和的现况。
米霍克对以利亚的好,以利亚确实一直记着,如果不是如此,早在罗格镇被米霍克找上来时,以利亚就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了。
但是伴侣不一样,以利亚对伴侣的要求和对朋友的要求是完全不一样的。
米霍克是以利亚此生的童年与青春中无法磨灭的一部分,以利亚根本没办法真的拒绝米霍克,只能矛盾而复杂地看着米霍克一点点靠近自己,在米霍克想法设法地获得自己的青睐与亲近时,甚至还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快意。
以利亚本以为自己应该已经释怀了,却在发现自己真的动心了的这一刻,绝望地发现自己终究无法真的忍耐。
折断的右臂虽然已经愈合了,可是那疼痛好像还是一直如跗骨之俎般缭绕在以利亚的心脏深处,时不时地提醒着他遭受的痛苦。
以利亚对米霍克有着好感,可是米霍克越是靠近、越是与他亲昵,就越是让以利亚痛苦,背后被刻上的奴隶烙印、骨折愈合后的右臂都在时刻刺痛着他。
越是压抑、越是忍耐、越是想要化解这份痛苦不甘,那份穿越至今一直在以利亚内心燃烧着的愤怒火焰,却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
以利亚得知了在世界上最高的地方有人在承受着最深的苦痛,他感同身受;天龙人下凡巡视,以利亚还得东躲西藏溜着军舰,他倍感束缚;所遇到的这不公的一切,都让以利亚内心的火焰克制不住地灼烧着他的心灵与躯体,直至要将那一切令他觉得束缚与痛苦的恶心规则都燃烧殆尽!
撕破脸皮,践踏了米霍克的尊严,以米霍克的骄傲,他永远都不会再来见以利亚了吧。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以利亚的心头又泛起了细小的疼痛。
正因为以利亚知道自己动心了,他才要快刀斩乱麻。
他后退一步,拉开与米霍克的距离,平复着激动的情绪,淡淡地说道:“就停留在这个位置吧,乔拉可尔·米霍克——对你我都好。”
米霍克宛如化作了一具僵硬的雕像,无法言语,而以利亚撇头眨掉了眼底的水雾,转身准备离开。
不能让以利亚就这么离开——这是米霍克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他本能地意识到,如果以利亚离开后,自己恐怕永远无法再见到以利亚了。
米霍克伸出手,握住了以利亚的手腕。
他拔出脖颈上挂着的十字架小刀,将其塞入到了以利亚的手心中,然后将那刃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米霍克缓慢而沙哑地对以利亚说道:“我不会否认那个家族所造下的罪孽,对你造成的伤害……而我是受益者,你的憎恨我完全能够理解。”
“家族和血亲我早就舍弃掉了,这个无聊的姓氏抹去掉也无所谓。”
“以利亚,在我的身上刻下你的印记吧,让我成为你的所有物。”米霍克握着以利亚的手掌,任由那把锐利的小刀刺入自己的肌肤。
米霍克握得很紧,甚至还低低地笑了起来,丝毫不顾从心口上传来的疼痛:“你所憎恨的家族,我亲手毁掉了,你所憎恨的姓氏,我也舍弃不要,你痛恨的奴隶印记,我愿将它刻在我的身上……或者你再用力一些,把刀刺入我的心脏也可以。杀掉我,把我变成尸体沉入大海,平息你长久以来的痛苦——但我唯独不能忍受你要与我陌路。”
以利亚浑身都在发抖,他像是第一次认识米霍克一样,试图从米霍克的手中挣脱出来。
“米霍克,你疯了吗?!这根本不像你!”
米霍克此刻的眼神,坚决热烈得让以利亚甚至都下意识地不敢直面其锋芒。
米霍克在他人的眼中是个冷静而骄傲,不会为旁人而动摇的强者,他仿佛从一出生开始就该高高在上、不近人情,心无旁骛地变成最强大的剑豪,得到世人所无法触及的荣誉与桂冠,被众人仰视与敬畏着。
唯有以利亚见过如此被爱火点燃而狂热的米霍克,以利亚甚至被那双眼眸透露出来的滔天情感震慑得忘记了言语。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米霍克如此了解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根本下不去手?
以利亚愤怒地冷笑了起来,抬腿一扫,反客为主地将米霍克压制在了沙滩上,以利亚双膝压在米霍克的髋部两侧,那把小刀彻底地落入到了以利亚的手中。
“你就这么确信我下不了手?”以利亚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米霍克没有反抗,那双冷静燃烧着的金色眼眸凝视着以利亚,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反过来压制住以利亚,但是他却好像真的愿意束手就擒,无论是以利亚在米霍克的身上刻下奴隶的印记,还是真的用刀尖刺穿他的心脏,他都不会反抗。
以利亚高高地举起了手中锋利的小刀,眼底闪烁着真切的杀意,在如此贴近的距离下,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也绝不会捅错位置。
这把锋利的小刀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呼风声狠厉刺下,直接破开米霍克的皮肤,刺入了他的身躯里,温热粘稠的鲜血几乎是立时就涌了出来——以利亚肩膀都在颤抖,他的背脊弯曲下来,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与从以利亚眼底流溢出来的滚烫泪水一同融化在一起。
以利亚刺穿了米霍克的右侧肩膀,刀身没入到骨骼与肌肉之中,刀柄完全贴着米霍克苍白的皮肤。
“我这一刀会废掉你的右手,让你再也拿不起剑你也不在乎吗?”以利亚冷冷地逼问道,手头上甚至还恶意地拧了半圈小刀,几乎要剜出米霍克的一团肉,
明明疼痛已然让他的面色发白,但米霍克嘴角上扬,他用左手拭去了以利亚眼底滚落的泪珠,淡淡地说道:“我还有左手,从现在开始练左手剑也不迟。以利亚,把小刀拔出来吧,你还有奴隶印记没有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