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一抬眼睛,正与武芙蓉对视上。
武芙蓉上前,轻抬起手,用帕子给他将伤口捂住。
二人一时相视无言,并肩离开。
良辰宫中,骂声渐无,慢慢被强烈的咳嗽声所替代。
裴忠在里面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仍喘着粗气发出微声:“掐死你,掐死你……”
当晚,良辰宫响起哭声一片,近侍一路跑到太极宫外,流泪高呼:“陛下!大事不好了!太上皇他老人家,驾崩了!”
裴钰奔出太极宫前往良辰宫,抵达后将所有宫人赶了出去,独自与父亲的尸首待了一夜,此后辍朝三日,以示哀思。
国丧事大,举国服孝,百官着素。
而在这寂静的哀痛下,一个月过去,太上皇尚处停棺之期,东突厥突然来信,说要派使臣进京与太上皇服丧,以示哀悼。
裴钰自然不做允许,这种关头上,内乱尚未根治,若大开国门再迎外敌,实属自找麻烦,于是不顾百官阻止,决然一口回绝。
东突厥老可汗收到回信,一反先前谄媚之态,竟是勃然大怒。声称当年那一战,若非先皇同意盟约,他东突厥必然大难临头,如今先皇不在,他们却连进入中原送上老人家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这很难不去让人联想其中缘由,究竟先皇是寿终正寝,还是另有隐情,他们更要入京弄个清楚。
于是以此为由,再度犯边,挑起两国争端,昔日盟约再度作废。
早朝过,裴钰连御书房都没去,径直回了太极宫,额上青筋直跳,一路憋着火气,直到喝了一口滚热的茶水,才大发雷霆道:“谁沏的茶!这么热的天是想要烫死朕吗!”
武芙蓉就猜到他今日心情会不好,果然一进门就正好撞上被摔到裙畔的白瓷茶盏。
裴钰一抬眼见是她,气焰顿时消了三分,转而有些小心道:“没砸到你吧?”
武芙蓉摇了摇头,弯下身子将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片捡了起来,递给匆忙迎来的汪有为,对裴钰道:“陛下可是为东突厥犯边一事而烦恼。”
裴钰起身走向她,叹道:“若仅仅是为东突厥,倒大可不至于,那帮蛮子狼子野心,出尔反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朕早就知道会有这天到来。朕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朝中主和一派竟还会大过主战一派,开口闭口赠以钱款息事宁人。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以利事敌,便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这样下去,安能等到风平浪静的一天。”
武芙蓉听完他的话,点点头,微笑道:“若是这样,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陛下想必会不大爱听。”
裴钰抬起眉梢,显然有了兴趣。
武芙蓉道:“眼下国内各方叛乱尚未平息,本就民不聊生,税收比往年少了起码两成,若这时候再和突厥大动干戈,无论输赢,于社稷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陛下你想,打一天仗便烧一天银子,几百万两砸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国库吃得消还好,若吃不消,税收必然要提,税若一提,乱子便又要出了。”
裴钰一捏眉心:“这些道理朕自然懂,但朕就是气不过,要朕不去打他们反倒给他们送钱送礼,这比杀了朕还让朕难受。”
武芙蓉:“我可没说要陛下给他们送钱送礼,只说了和确实好过于攻,陛下莫要过多揣测。”
裴钰一听这话都要被她气笑了,拉着她回到龙椅坐下,他坐龙椅,她坐他腿上。
“别和朕卖关子了,话再说明白些。”裴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