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的那样晚。晚到她已孤立无援。晚到她甚至带着自己的一腔孤勇,决定与空虚决斗。缓缓流下的泪打湿了枕头,她觉得脸颊有些黏腻,也有些发痒。待周遭都安静了,千姜缓缓睁开眼睛,窗外,霞光万道。已是仲夏,她躺在精致华美的绸缎上,感受室内丝丝凉意。那是房间里的冰,竟然有冰。千姜以前在竞陵王府是打理冰的下人,如今竟也能受用这些宝贝。她这才恍惚想起来,自己是宋家的人了。有人叩门。千姜疲惫地起身,却见明月已推门而入。“威千……二小姐,您醒了。”她楞了一下,尚不习惯这个称呼。“二小姐身体好些了吗?”见明月如此恭恭敬敬的样子,千姜十分不适应,木讷地点点头,又问:“宋将军他……还好吗?”“二小姐放心,老爷那日没受多重的伤。”明月安慰一番,又道“该用晚膳了,奴婢给您带过来了。”“我一个人吃的吗?”“是。老爷和夫人,在……”明月吞吞吐吐。千姜不追问,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发现虽然精致,却没有一样喜欢的,食欲淡了些,“我睡了多久?”“两天了。”“张九荻呢?”“殿下那日安置好小姐便走了。”“哦。”她敛眸夹菜。门外忽又有人吵闹,“明月姐姐!夫人叫你过去伺候大小姐了。”千姜停住银著,感觉口舌发干,朝明月招招手乘汤,却见她胡乱倒了碗茶,急急放在桌上,便往外走,“奴婢先告退。”红霞恰巧贴住斑驳茶渍的边缘。千姜有些难过。又过了几日。千姜仍旧没觉得自己这个“二小姐”的称呼又任何实质的用途,既没有人来看她,也没有任何问候。她有爹了,有娘了,还有姐姐,却仍旧没有人关心她。即便是对她有所求的张九荻,也没有任何动静。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么。千姜自嘲道,她兀自芟剪着园子的花草,门口一人影闪进。“道人!”“二小姐。”上岚道常弈却不吃惊,只是欣喜道:“你竟然已经能到处跑了,真是不容易。前些日子你昏迷不醒,身上的毒气又在四散,真是让人担心得很啊。”“我中毒了?”千姜很是惊喜,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身体要逐渐恢复正常了?“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服了许多毒?”“我……”“你不必隐瞒,不管怎么说,也是夫人瞧得起我,安排我来给小姐诊病。那日我一眼便瞧出来了……”“道人有所不知,我的体质异于常人。”“我晓得的,只是你这体质并非是长期的,还是好好保养为上。”常弈眉头紧锁,道:“若你的体质忽然变了,而以前积压在体内的余毒未消的话,恐怕就会伤及身体啊。”千姜赶紧地点点头,又招呼他进屋,问道:“常弈哥今日来是?”“送药的,你晓得的,我不是藏了许多干姜吗?驱寒很有效,大小姐不知为何很不喜欢,夫人就让我来给你了。对了,这里还有一封信,是夫人让我转呈你的。”千姜吩咐左右将东西妥善收下,又吩咐人倒茶。“说起来,你和大小姐明明是姐妹,怎么性格差的那么大。”“只能算半个姐妹吧。”千姜苦笑道。“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觉得大小姐还是很关心你的,那夜我替你诊治,她碰巧听到了我与九殿下的对话,便求九殿下替你去寻药呢。”“这么说来,九殿下是去……”“他是去上岚道求药了。”见千姜面露愁容,常弈安慰道:“别担心,待殿下的药求回来,二姑娘的体质一定会恢复如初的。”“谁会想同我一样,像个怪物。”“二姑娘可别这么说,你可不知道这是多少毒-师所期盼的。”常弈又关切道,“小姐一定要记住,不管有没有求到药,都一定不要再试-毒了。”见他说得郑重其事,千姜也认真地点了点头。送别常弈,千姜这才有时间读收到的信。母亲的那封信。母亲,这个称呼,在她的人生中,一直都是缺位的。没有画像,没有遗物,也没有只言片语。而今,她有了自己的血亲。千姜想着,因激动而有些笔鼻酸,她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内心有些发紧,她会写些什么呢?会不会是解释为何不来看自己呢?但是猜了许多,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隽秀小楷:“回去吧。”同鸿雁一道而来的,还有几张银票。是千姜想都不敢想的数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