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到面前那道穿着胡服的纤细身影,那张脸与一年前相重迭,暗处的女子浓艳的红唇讥讽似的上扬,看笑话似的看了一会,转身就想走。
“你是谁!”暗处的女子吓了一吓,惊怒回头愕然发现方才自己窥伺的对象现在居然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你为何在暗处窥伺!”面前的小娘子比一年前出落得更加明艳,就连浑身上下的气度都更加吓人了,气势咄咄得春悄都有些害怕。
“奴家只是看姑娘眼熟罢了……”春悄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勉强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看疏雨还是不相信,连忙解释,“就是去年!您像是在躲什么人就在这里……还躲到了奴家房里呢!对……当时来接您的还是一个神仙似的俊俏郎君!”
说起那个神仙似的郎君,春悄看她的眼神里不由自主的就带了一丝怜悯。
男人真是冷心肝的玩意儿,去年还那般宠溺,伸手给小娘子披衣裳的模样她看了都心动……今年就来楼里寻欢让自家娘子来捉奸,真不是个东西!
“你还记得去年的那个俏郎君?”疏雨眼睛一亮,又问道,“那你在这里可曾见到他?”当然,她这不是白嫖,她说完就伸手把腕上望了摘下的镯子往春悄的怀里一塞。
果然是来捉奸的。
春悄咳了一声,颇有些为难,低头正好看见这水头剔透的镯子,咬了咬牙附耳道,“就在最里头倒数第三间。”
疏雨面不改色的往前,隔着门前的珠帘,她影影绰绰的就将这间阁楼看了个真切,方才一路过来,其余的阁楼应与春悄的阁子一般大,但这间阁子却比其余的要大上一倍,里边的陈设布置皆是雅致贵重,一眼便知不凡。
既然是公孙珀与人商谈,那她来监督也不算什么吧?
疏雨漫不经心的想着,便带着小幺掀起帘子往里去,转了一圈,阁里精致体贴,就连茶壶都是温热的,边上备好了两只白雪堆成般的建窑白釉杯。
不对劲。
小幺扒在门边像是听见了什么,睁大眼睛转头道,“郡主,有人来了!”
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疏雨来不及多想,脚步一乱,就带着小幺藏进了后边储存杂物的壁橱。
隔着一道屏风,还有一层遮盖严实的帷幕,若不是刻意去寻找,绝对不会发现这里还藏着两个人。
外边的动静逐渐清晰起来,轻而缓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又在疏雨主仆二人的不远处停下,侍女捧茶端杯的声响随之而后响起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他温和唤了声殿下。
疏雨竖起了耳朵。
“童大人。”这是公孙珀的声音。
靠在壁橱里,疏雨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的呼吸,唯恐隔着帷幕之外的人发觉,仔细的听着二人的谈话。
“大人……”
这怎么还有一道温柔婉丽的女声?柔和中带着微不可闻的沙哑,更添三分撩人的媚意,连同为女人的疏雨都听得心头发痒。常言听音识人,有这般动人的嗓音不难猜测出声音的主人该是何等的美丽。
疏雨眼角一抽,继续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对面的男子听声应当是四十许人,论年纪若是在朝为官且与公孙珀往来应当地位不俗,那人叹了口气道,“子垣啊,我今日寻你也实是走投无路,只好腆着一张老脸求你一求……”
公孙珀白皙的指尖握着白釉杯,在对面人望去竟是比那白釉还要夺人目光,他垂下的眼睫轻扫,不经意间却对上了对面那女子的目光——眸若秋水,楚楚动人,神态间若白兔般处处可怜。
不为所动的转过头,童舜素有清名,同僚弟子皆言此人安于清贫,乃是真正有古颜回之风真君子也,今日竟带了这样浑身风尘气的女子同坐。
童舜言辞恳切,“吾青年丧妻,此后便一直未曾再娶,至今膝下也无一子半女,此女乃上不得台面,但她腹中的却是我唯一的骨肉,如今我蒙此大难,只求殿下能庇护此女一二!”
咚咚咚的三声清脆的叩首声连疏雨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可谓是决心深沉了。
边上的小幺总算是能喘口气了,只要这个美人不是送给六殿下的就行,只是庇护一个旧人女眷罢了,有什么难的……
她脸上的轻松之色在看见疏雨凝重的神情之后顿住,这是为什么?
疏雨想起来这个姓童的应该是谁了,从小到大她曾不止一次的见过他,就在圣人的殿前,四十有余,姓童,与公孙珀有关系,这是他以前在大理寺打杂时的上峰大理寺卿童舜。
童舜向公孙珀托孤,谁有本事让童舜如此满心灰败的托孤?
除了圣人便是站在权利顶峰的那几位,叶家算一个,陈家的老太公算一个,其余的甚至都不够的。疏雨沉思,若是圣人,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行托孤之事,那就只有陈家和叶家。
当然了,让疏雨来说,八成的可能是叶家,但是叶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自从公孙珀回京,那些起初对他嗤之以鼻的朝中大臣,如今争相恐后的向他示忠,三皇子身边有叶家,八皇子身边有钱家,靠在大皇子四皇子身边的人也不少,只有公孙珀在人前可谓是亲信零落,都想做第一个好抢得头功。
回京的这段时间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但童舜也算是第一个官位如此之高的,再加上昔日的同僚之情,公孙珀定会来见他。
让童舜如此害怕的人是谁公孙珀丝毫不见好奇的模样,那他定是知道的,由此疏雨推测,他们定是之前就谈过了,是谈到了一半才来的平康坊又让她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