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澜小说

第127章（第1页）

浩瀚汪洋深不可测的京都此刻陷入了奇异的平静，人人都在观望，人人都蓄势待发，但都不敢第一个做出动作，因为所有人都在等。

等圣人对这个功绩加身的儿子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态度？

第二日天还没亮公孙珀就入宫面圣，不久，疏雨也赶去了皇宫，却是为了久居深宫身体抱恙的皇后。

一路向前，越往澄明殿的方向行去，越觉得周围的景色殿落，乃至于花草树木都与她离开时有了明显的差别，明明是草木葳蕤的夏日，澄明殿边的草木却见隐隐的颓败之色。

路过的小宫女小宦官更是低头快步，偌大的宫殿，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气，疏雨越走，心里越沉。

“郡主！”

疏雨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等候着她的岑妈妈。

岑妈妈也苍老了许多，梳得光洁齐整的鬓间已有淡淡银丝，沟壑愈深的脸上笑意勉强，疏雨快步过去，握着这位真正把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妇人温暖的手掌，迫切的想说什么，却被她轻轻握住了手掌，她眼中含着泪，

“郡主终于回来了。”

只是短暂的一会儿，岑妈妈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带着疏雨一路向里进去，路上，她告诉疏雨，阮家的小女儿三日后就将与陈家的大郎君完婚，念着她是疏雨的好友，皇后便也让人赏了写礼品下去，今日正巧来谢恩。

疏雨点了点头，眸中不见惊讶。

阮烟来益州与她作伴便是打着成婚前最后自由一回的幌子，将要成婚的帖子更是早早的就送来给她，就连皇后的赏赐她也来信大肆开怀了一番，今日她来特意前来谢恩也是情理之中。

路上，疏雨又问起了皇后的病情，说起这个岑妈妈眼中难掩哀伤，

“皇后的身子自从数年前受损之后便迟迟不见好，医正言明乃是心结难解，日日忧郁所致，但有您在还有我们这些下人的细心调养，本以好转了不少，但就是您去年出宫之后……”岑妈妈眼中落下泪来。

“皇后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差了，昏沉的日子越来越多，如今来下地来园子里走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了皇后的寝殿之前，岑妈妈又细细的叮嘱她，“你如今回来了，便多陪陪娘娘，若是郡主在娘娘心情也能好些。”

当初疏雨初出宫时，皇后许是顾忌着如日中天的叶贤妃和后起之秀钱妃，唯恐她病中昏沉，反而让郡主在宫里落了灾祸，这才不让她时常入宫，可她这个皇后身边的老人知道，皇后是时时想念着郡主的。

疏雨越听越难过，胸腔起伏，擦了把眼角，深呼了一口气，脸上又挂上明亮的笑，推开门。

门内背对着大门恭敬跪着的不是旁人，正是入宫谢恩的阮烟。一身鲜亮红裙的小娘子今日上了妆盘着髻，眼角眉梢一颦一笑皆是喜气明媚的春意，新嫁娘的喜气拂面而来。

疏雨勉强对阮烟露出一个笑脸，便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到了殿中隔着帷幕的另一边——

阿娘往常只要能站起来就绝不会在寝殿中见客，此时却隔帘见客了……

阮烟见她神情就知她的心绪，不由自主的心里也涌上了淡淡的哀伤，若是她在外多时，回家中见到却见到母亲病重，想必也要哭死。

她在殿外只等了两刻钟，殿中的小宫婢刚把沉甸甸冰鉴抬来，她还没感受到凉气呢，疏雨就眼圈红红的出来了。

她怕热，皇后病中体虚受不得寒凉，帷幕里也并未放冰，捂得像夏日的暖炉似的，她在里头还未感觉，出来还是阮烟先发现了她额上颈上都是汗，赶忙拉着魂不守舍的疏雨去边上偏殿换一身衣裳。

这方偏殿正是疏雨在出宫之前住的那一间。

她环顾了一圈，这里面的家具摆设，床帐帷幕样样都与她走之前如出一辙，看见梧桐木刻孔雀的床脚搭着的一件洁净旧衣，她喉头一哽。

她以前最爱偷懒，为了早上能多懵懂一会儿常常在床脚搭着一件轻薄的外衣以便早上晨起时能先漱口再更衣。

窗外灼热的日光透过宫殿剔透的琉璃窗，照进殿内的便是柔和而明亮的浅杏，光线笼罩下的宫室依然鲜活明亮，透着淡淡的瓜果花香。

这间宫殿虽然没有了主人，但却依然一直按照主人还在时一般，冬日搭着厚袄夏日挂着丝袍，日夜流转，花朵换了一瓶又一瓶，衣裳换了一件又一件……

她的阿娘也在日夜思念着她吧？

见到面前的一切，阮烟只是一瞬也反应了过来，顿时将目光转移到了身边的疏雨，她没有说话，只是悄然无声的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心中触动，只是站在疏雨的背后，无声的安慰。

但疏雨扬睫眨了眨眼，将上涌的泪意憋了回去，转头又恢复了以前的那般镇定模样，“是公孙珀让你在这等着我的吧？”

阮烟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她转念一向，按照六皇子和疏雨的关系，知道了无妨，只是目光中的惊异之色久久不去，转头又不着调的来了一句，

“六皇子之前还答应了我爹爹，知道这他们之间关系的人绝对不能超过三人，他告诉了自家两个幕僚还告诉了你，这下有四个了，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他不得气死。”

疏雨已经从情绪里缓了过来，侧身熟练的从衣笼里翻出合适的衣衫，高深莫测道，“非也非也，这可不是公孙珀告诉我。”

她朝阮烟眨了眨眼，“我自己猜到的不算吧？”

这话说得狡黠，自从交心一谈之后，公孙珀别说是瞒着她了，恨不得将今日用了什么早膳也一一向她汇报，与柳存安等幕僚商谈的时候也不避讳她，她也不是傻子，一来二去的她什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