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玥觉得,猜叔的眼睛有些闪耀。一点也不意外,她这么能说会道,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可是突然,阿玥又想到,猜叔也未必就是客家人,他也未必明白。这样的诗情画意,可是要大打折扣了。
猜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浅浅笑着。
阿玥为自己套路当中的不圆满叹气起来,揉着猜叔的手辩解着:“橡树啊,是中国北方的一种树,笔直□□,不依不饶,老当益壮,精力充沛。猜叔啊,我就是打个比方。”
合同
女主阿玥
男主猜叔
【事缓则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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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在三边坡断断续续生活了一年,现在山雨欲来的时候,感受也比之前敏锐多了。电视上开始更频繁地播放慈善资本的本地发展计划的宣传片:开辟林场,恢复耕地。也开始循环重播联邦政府和周边国家过往成功的联合执法行动:打击非法赌场签单业务,扫毒。只有出海会不怎么在电视上出现,阿玥清楚得很,出海会的战场是网络,在政府还在关注传统渠道的执法时,网络上的一些擦边业务已经开始渐露苗头了。
猜叔让达班的边水线暂时全部停掉,让但拓去专心多陪几天阿妈和侄子,放心跑一下在对岸置业的事情。也让油灯,小柴刀和梭温该休息休息,该放假放假。
可是除了但拓有正经的家人要考虑安置,其他人无处可去,还是大部分时间在大寨待着,最多去镇上晃一晃。
细狗戴着护颈,还是行动自如,跑得比谁都勤快,一会儿自告奋勇要去华人市场为阿玥买东西,一会儿说想去大曲林夜市,说上次猜叔只带了阿玥和但拓,他都好久没去了。
即使如此,没出半个月,细狗还是受不了了,问猜叔为啥整天在家呆着,也不出门做事了,下一步是什么,他们以后还有没得饭吃。
猜叔静静地听完细狗的抱怨,平心静气地说了一句:“事缓则圆。”
细狗往嘴里塞肉,梗着脖子说:“猜叔,我算是看出来喽,你跟阿玥一样,都是故意的。她喜欢故意气我,你就老是故意说我听不懂的哇啦哇啦。猜叔,知道你本事大噻,阿玥就喜欢你这样的,可是她现在又不在家,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撒。”
猜叔吸了一口气,回头瞪了细狗一眼。
细狗想缩缩脖子,可是护颈硬撑着他,话赶话,只好又挺着补了一句:“我就是想问,阿玥也都走了好几天了,也不说啥时候回来。猜叔你说銮巴颂要把逻央干掉,咋还没有消息?咱就呆在家里啥也不干,啥也不知道。”
猜叔叹了一口气,想了想,收回本要离开的脚步,坐下来耐心问细狗:“你知点解是州槟陪阿玥去磨德勒,唔係你?”
细狗委屈道:“因为猜叔你把我打伤了嘛!不能长时间开车了!要不阿玥就喜欢我送她呢,阿玥就喜欢跟我聊天呢!”
猜叔破天荒地拍了拍细狗的肩膀,和蔼地回答:“细狗,阿玥觉得,对你放心,要你睇住我,唔使我去找其他女人嘅。”
细狗半信半疑:“真的?阿玥咋这么想不开呢!猜叔你都多大岁数了,除了阿玥要你,还上哪去找女……啊!猜叔!疼!疼!”
细狗看猜叔终于走去了佛堂,知道阿玥不在家的时候,他通常一个人在那里坐到半夜。这才转过身,抹了抹眼泪,拿出手机给阿玥打电话。他要跟阿玥求证,是不是把他留下来,是给他交代了重大任务。
可是细狗的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细狗再打,还是被挂断。细狗想阿玥也许在忙,看看佛堂,又不想这会儿去招惹猜叔,于是决定迟一些再打去。
阿玥说不上开心。
她一手撑着脸颊,一边仔细地读着眼前的劳务合同。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出海会东南亚大区的刘秘书,来磨德勒的医院看望过她,给她通报过升职加薪,又极力劝说她再来一次磨德勒的总部重签劳务合同的人。另外一个一副律师装扮,自称人事总监。
“沈玥,大区负责人就需要参加公司高层会议了,权责要求不一样,所以要重新签一份合同,这个你能理解的哈。条款嘛都是固定的法条,没什么特别的。”刘秘书见阿玥看得慢,提醒她。
“背景调查?”沈玥用笔杆划拉着其中一项醒目的新增条款,抬头问。
“各个大区的负责人都是在本地深耕多年的中国人,你虽然在这里生活时间不久,但是三边坡你也知道,社会关系复杂,背调是为了确保公司高层没有和本地的地下产业有瓜葛。”
“地下产业?”沈玥抬头问。
刘秘书笑了一下:“你知道的,就是黄,赌,毒,贩卖人口,所有我们中国法律不允许的事情。”
沈玥点点头,指着条款当中的一句话问:“这里写自愿如实申报原则,调查仅限于正式社会关系,意思是?”
“哦,这是本地法律的要求,正式社会关系就是被法律或者宗教正式认可的夫妻关系,和父母子女关系。当然了,我们是基于申报原则,个人如实声明在国内,和在三边坡的正式社会关系。”
“哦,懂了。”沈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动了动肩膀,皱着眉头对对面说:“这样吧,我今天还要去医院复诊,合同我拿回去慢慢看,一两天内签好再返还公司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刘秘书笑着说。
“槟子哥,我有事情要请教你。”阿玥犹豫再三,还是向州槟开了口。
“好。”州槟挂了电话,走回来坐下,让店家拿来冰镇可乐,打开给阿玥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