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觉醒来,已近黄昏,阿玥觉得头疼感轻了好多,已经可以自己慢慢坐起来,穿上鞋,起身走到窗边。
护工推门进来,门口闪现但拓有些担心的脸:“阿玥,你醒了?我听到有动静,让护士进来看看你。”
“拓子哥,你也尝尝中国的汤圆?”阿玥要护工拿两个碗来,她也知道,早早煮好的汤圆,这时要凉了,会惨不忍睹,可毕竟今天是元宵节,怎么也得吃一口。
阿玥只有一只胳膊能动,但拓笑着打开餐盒,为阿玥盛出一碗来。
“哎呀,果真都泡成发面馒头了。”阿玥皱着眉头,有点下不去嘴。
但拓也给自己盛了一些,为自己解释着:“中国新年那天我不在大寨,所有人里,只有我没吃上。今天正好尝一哈。”
阿玥看着他大剌剌地咬了一颗,然后动作放慢,一边点头,一边又说不出好吃两个字。
阿玥被逗笑了:“拓子哥,我跟你保证,汤圆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猜叔,娘颂都不懂,想着煮了给我带过来,还可以吃。”
但拓也笑着,看了看阿玥被包裹得厚厚的肩膀,问:“阿玥,你怕不怕?”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不知从某个时刻开始,就渐渐只存在于阴影里,存在于背景中。他不是在跑边水的路上,就是在为着什么奔波:家中的母亲和侄子,猜叔安排的事情。阿玥还记得自己和他一起出生入死,从矿场把鸽血红带出来的时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可自那以后,好像他就选择了从自己的生命中渐渐淡去。
阿玥如实说:“怕。拓子哥,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中枪,这可是枪伤,我到现在想到那天晚上都还会做噩梦,会惊醒。我是真的很害怕,可我又不敢跟猜叔说,我怕他会做出什么,又或者什么都不做。”
但拓有些担忧地看着阿玥:“阿玥,你出了事,猜叔很生气,也很自责。因为毛攀的事情,还有赌场的事情,陈会长怪他,想给他一个警告,让猜叔以后乖乖跟他们合作。猜叔为了让他们放过你,第一时间就去找了陈会长,他答应跟陈会长合作了,今天也是去象龙国际,是陈会长安排猜叔和他的合伙人见面。”
阿玥沉思很久,抬起头问:“拓子哥,今天猜叔是要去和陈会长谈合作?”
但拓点点头,又摇摇头:“阿玥,说实在的,我也不晓得。”
第二天一早,阿玥的烧就退了,她清清爽爽地从床上起身,拉开窗帘,在护工的帮助下走去淋浴间洗了洗,又清清爽爽地出来。
猜叔已经坐在窗边早晨的阳光里,手中捧着一本佛经,正默念得入神。
听到阿玥的动静,猜叔站起身来扶她,顺手把她抱在怀中。
“睡得好吗?”猜叔问。
磨德勒离达班和象龙商会都不近,猜叔能在一早赶来,说明他一夜都在路上。可与昨天相比,猜叔换了衣服,又像是好好洗漱了一番,新衣上还有晾晒衣服的熏香味。
“你一夜没睡,让细狗连夜开车过来的吗?”阿玥疑惑道。
猜叔微微笑着:“昨晚办完事,只返家冲凉换衣,跟住就赶过来了。阿玥,你感觉点嚒,好像退烧了喔。”
阿玥点点头,终于忍不住问:“猜叔,但拓说,你昨天是被请去象龙商会,和陈会长谈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猜叔仍是微笑着,盯着阿玥的额头,为她仔细地理顺乱发:“很顺利,你做商务嘛,一定听说过慈善资本,他们呢,想要在三边坡找到合作伙伴,以后达班呢,会和他们合作。我哋就唔使仅仅依靠边水的蝇利,也都有底气。”
阿玥想不明白:“一起合作?和象龙商会,还有慈善资本吗?”
猜叔在阿玥额头吻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阿玥,之前呢我有想过慢慢放手,退出赌场,退出边水生意,同你一起,也许离开,也许同埋达班的兄弟做其他的事。但现在,象龙商会已经不复存在了,慈善资本在三边坡的本地合伙人,以后会是我。但是这样,我就必须留在三边坡,留在达班。阿玥,你会不会怪我自作主张?你之前跟我讲过,想要去到香港,去到新加坡,可惜,我不能去了。”
阿玥又把猜叔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刚才见到他那一眼,阿玥就感觉他不同了,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阿玥瞟到猜叔抬起在自己眼前的手腕上那串玉佛珠,他将自己收拾得仔细,胡须打理过,衣服都换过,却没注意,有一颗佛珠上还有残留的血渍。
阿玥扯了扯嘴角:“好啊,一开始也是我要留下来的嘛!现在达班的兄弟有生计,自然好,慈善资本嘛,做慈善,总归比搞赌场,跑边水离名门正派近一些。”
猜叔静静看着她,问:“阿玥,这十几日你受苦了,依家你感觉点嚒?你怎样想?”
阿玥闭上眼,倚在猜叔的胸膛,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到今天我才觉得,我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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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出院后,猜叔要她住在自己卧室旁边的房间,此刻她应该正在酣睡,大寨中静悄悄,主楼外,通往竹屋的栈桥上,只有猜叔和但拓醒着。
“猜叔,那可是陈会长自己的地盘!我听州槟说,你是当着几个人的面,一刀把他解决的,血都喷了一地!猜叔,你是为哪样,到底为哪样这么冒险?”但拓语气激动,表情近乎疯狂。
猜叔平静地回答:“只有这样立威,才最能震撼人心,这样他们才会知道找对了人。”
“可是猜叔!”但拓几乎要奔溃,“你一直说我没有脑子,做事冲动,你又是哪样?你为啥不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你一个人,就那么走进去,万一你出点事咋办?象龙商会可是有州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