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迦南句句不离李逍,心里亦有小九九,他认为若非王叔当初养虎为患在先,李逍如何能坏得了鲜卑与秦国的盟约,如果说责任分大小,他占三成的话王叔绝对要占七成。
慕容洛阴鸷的眼睛望向马下的慕容迦南,他不由抖了三抖。
“倒是孤错了!”
慕容迦南心下虽这么想却如何敢表示半分,当即吓得再度跪倒,“王叔饶命呀,您千万看在我父王的面上留我条命,他和您从小一起长大,是您最亲密的挚友,我是我父王唯一的儿子啊,王叔……”
雨一直没停,侵了雨的墙砖有些滑手,李逍心急之下抓到一块已然松动的墙砖,她上手后知道不好立时换手,那墙砖失去平衡掉将下去,落地发出一声轻响,似乎被雨声和慕容迦南的哭喊声压了下去。但下一刻仍在往上爬的李逍听见破空声响,一支火箭扎在离她不远的城墙上。
此时慕容迦南才发现城墙上的罪魁祸首,他如何能放过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指着城墙道:“李逍,墙上的就是那妖女李逍,王叔将她射下来。”
慕容洛微微扬手,无数箭矢须臾射出,城墙上的李逍见势不妙抽出冰魄挥挡。鲜卑军的箭矢一时半刻虽射不中她,但她亦被困在城墙上成了活靶子。
城墙下又一轮箭矢射出,空中望去如密集的蟥虫,李逍一手搭住突出的墙砖,一手握紧冰魄,突听城楼上一声呼哨,无数羽箭向城下的鲜卑军射去,箭矢在空中相撞。
因惧怕晋军的弓箭,鲜卑军不得不往后退出羽箭射程之外,如此他们退出羽箭射程范围拿李逍没了办法。
慕容迦南不甘心,“王叔,那妖女主在上面,任她跑了么?侄子一路被妖女胁迫,看着她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出重围,这样的人若不能收入麾下必成隐患……”
慕容洛低下头,慕容迦南仰着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不由后退了一步,低喃道:“王叔不能叫她跑了。”
慕容洛的丹凤眼眯了眯,“来人,将迦南郡王拖下去,杖一百军棍。”
慕容迦南张开的嘴一时没合上,不知该惊该喜,惩罚他说明他小命保住了,但一百军棍……
“王叔,一百棍会要了侄子的命,望王叔看在我父王的面上,少一些,二十,要不五十,不要啊王叔,不要……”
雨雾中惨叫声起,慕容洛伸手接过亲军递上的硬弓,从箭筒里抽出箭矢,弯弓搭箭对准百丈外李逍的后心,放手前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睛。
离弦的箭直往城墙上飞去,李逍听到箭镞划破雨帘的声音,在楼上晋军的惊呼声中她向旁跳开丈余,下一瞬箭矢不偏不倚射中她适才占据的墙砖里。
雨水打湿了慕容洛的盔甲,他阴鸷的眼睛仿佛深渊,雨水簌簌而落,他搭箭的手又连着松开两次。
北方有一种雁甚是灵巧飞得也高,好的猎手想射中这种雁需先射一箭扰乱它的注意,第二箭引导它的逃跑方向,第三支箭将其一举射下。他算准了雨水、风向,包括李逍的心理活动,几乎算准了一切,可惟独漏了城内的谢戡。
城外的喧嚣警醒了城楼值守的晋军,当谢戡看见城下慕容洛搭箭放手时,他借着墙下仍未燃尽的火光,看清了攀爬在城墙上的那抹熟悉身影。
淮水126
李逍反手搭在墙砖上,眼见慕容洛射出第二箭,箭矢略微偏左,她往右避开一个身位,下一瞬箭镞噗一声正中她适才位置,箭镞崩裂了城墙的墙砖,箭尖深入墙里。
慕容洛图穷匕现,李逍心里亦觉坦然,他救过她亦害过她性命,恩怨两清再见便是敌人。她左手勾住墙砖上的缝隙,朝着慕容洛的方向伸出右手,然后将大拇指朝下。
雨还在下,除了远处慕容迦南愈来愈低的惨叫声传来,四下极静,亲卫们能清晰地听见雨水打在头盔上的声音,他们齐刷刷地站着,将摄政王的马拱卫在中间,所有人都看见城墙上女子的挑衅,但没人敢抬头去看摄政王的表情。
雨水顺着慕容洛刀削斧凿的脸颊汇成水珠一滴滴往下落,他手中第三支箭射出,箭矢直向城墙飞去。
羽箭来的极快,李逍一时竟不能判断它的落点,稍一犹豫便到了近前,头皮不由发麻,暗道一声不好,松开手。
与此同时城楼上有人射出一箭直向空中那箭镞飞去,只听叮一声轻响,两箭在空中相撞。李逍终于用冰魄扎入墙缝阻止住下坠的身形,这才得空仰头看,只见城楼上探出一张异常熟悉却又无比俊朗的脸。
“阿戡!”
“逍儿拉住绳子,我拉你上来。”有绳索从上面放下来,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够住,同时从墙缝里拔出冰魄。
城下的鲜卑军推来了投石器,各军种配合默契,很快大石、热油便被投石器轮番向城墙方向狂轰滥炸,攻击面过广,她无法完全避让,露在外面握绳索的手和半个后背被热油溅到,火辣辣的疼。
慕容洛并没因为投石器的加入而停止攻击李逍,他射出的箭霸道无比也精准无比,不愧鲜卑第一勇士,晋军中除了谢戡无人能与之匹敌,但也因此谢戡被其困住无法下去帮助李逍。
火箭遇上热油,城墙上已是火海一片,李逍为应付鲜卑军的攻击不得不在城墙上来回横跳,极其消耗体力。尽管她一直在避让,但绳索还是被火油舔燃,她在空中躲避大石时着火的绳索支撑不住啪一下断开,晋军惊呼声里她直往下落。
冰魄一路火花带闪电,摩擦力减缓了她下坠的速度,她奋力将剑刃插进墙砖里,下坠之势终被止住。但城下的鲜卑弓箭手在盾牌的掩护下抬箭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