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已经驶下高速,上了盘山公路。
傅弦音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的倒影,看着身旁的人。
她不敢直接扭过头去看,于是就这样看着那不清楚的倒影,用视线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侧脸,一遍又一遍,从眉骨落到鼻梁,从鼻尖落到嘴唇。
车子一圈圈地向上绕,熟悉的小木屋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今天来看星星算是临时起意,但好在运气不错,天气清朗,没有明晃晃的月亮,也没有厚重的云层。
后座上的仨人早就兴奋得不行,去和营地老板做沟通后,就兴冲冲地跑到了望远镜的地方。
傅弦音动作慢了一步,就跟着顾临钊去停车。
停车的地方在小木屋后面的一个小型停车场里面,顾临钊停好车子,熄了火,傅弦音轻声问:“你要歇一下吗?”
今天来来回回一直都是他开车,上午开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接他们再去吃饭,下午去看电影又是他开的车,到了晚上又开了快两个小时的夜路。
人开车开就了之后是会累的,至少傅弦音自己是这样。
有时出远门到了目的地后,她都会在车里坐一会缓上一阵再下车。
但顾临钊似乎没有这样的顾虑。
他转眼眄了她一眼,说道:“行啊。”
他再次启动车子,反手打开了暖风,问:“坐累了?”
傅弦音抿抿唇,说:“不是,我还好。是问你……开了一天了,要不要歇一歇。”
车内的灯没开。
一片漆黑中,傅弦音听见一声很轻的笑。
顾临钊说:“还能想着担心我,倒是难得。”
他其实做好了会被傅弦音不轻不重地噎一句的准备。
毕竟高中的傅弦音就是这样,真心裹在一身的刺里面,一旦要触及那颗真心,免不了先被扎一下。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傅弦音轻轻的嗯了一声,而后说:“你开了一天车。”
她这话没什么语气,就仿佛只是在叙述什么平静的事情。
但顾临钊就是觉得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他也是在这一瞬间中,恍然发现——
这六年里,傅弦音变了许多。
不像从前那样别扭,也没有从前那样拧巴,要说的软话不再是裹在一通尖刺里面,而是能够直接说给他听。
一个又一个的瞬间告诉他,她其实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傅弦音了。
她长大了,成熟了,过去那些提一下都似禁忌的话题,现在竟也能云淡风轻地和他说上些许了。
他扭头看着傅弦音。她头低着,长睫垂着,唇瓣微微抿着,只露出一线红润来。
围巾和大衣被她抱在手里,长发被一根皮筋随便在脑后松散地绑了起来,脸颊两侧还垂下几缕稍短些的发丝。
她下颌几乎是皮贴骨的状态,脸也就巴掌大小,顾临钊一只手就能盖住。
怎么这么瘦。
顾临钊想。
她高中的时候就不爱吃饭,那时候还是他给她带饭,盯着她吃,吃好久才能看着削尖的小脸上能添点肉,结果一不同桌,没人盯着吃饭,三两天就又能瘦下来。
这么多年,她自己待着,也没人盯着她吃饭,她会不会还是那样?
还是忙起来就不吃饭,通宵通到整宿整宿的不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