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一只血手从崖顶攀了上来。
那只手苍白如枯骨,摇摇欲坠,在这样下着雨的深夜,那五根指头在崖边死死扣出五道蜿蜒的血迹,显得万分可怖。
不知道过了多久,缓缓出现的,是一个血人。个子很高,却佝偻着,以一根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腐烂的肋骨支撑着自己。
血人披头散发,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乌发中束发的雪狼发饰与脏污混成一缕,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苍白,唯独一双低垂的眸子是野兽嗜血的殷红。
他每走一步都在剧烈颤抖,倘若这雨下得再大一点,恐怕就会将他压倒在那里。
血人勉强支撑着走了数十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力竭,绝望地单膝跪在了地上,以前矫健的身子仿佛变成了一副空壳,不堪一击,随时会散架。
事实上这样的伤势能够苟延残喘数日之久、活着离开万妖窟,任这片大陆的任何一人看了都会不敢相信,称之为奇迹。
但是活着离开那个鬼地方又能怎样,岑负雪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去哪里。
魔种被剜,无法再修魔,修为被废,也无法再修剑,断掉的手脚在万妖窟底下残喘挣扎的时候勉强恢复,可神识残缺,五感几乎尽失,只剩下一点残余的触觉,这样的他,等同于一个废人。
全身上下完好的时候尚且作为一个异类,被歧视与排斥,何况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恶意与追杀只会来得更快。
除了地狱,他竟无处容身。
又咳出了一口血,可却没什么痛觉。
多半是快要死了罢。
……可是,不甘心!
岑负雪五指将地面抓出血痕。
他不甘心。
——想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为他们的行为付出千倍百倍更加残忍的血的代价!
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岑负雪感觉到生命正从体内极速流逝,他躺在地上,睁着殷红的眸,视线虚无没有焦点。鲜血从鬓边流下,混着雨水,一滴一滴渗进黑色的土里。
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
楚娇在雨夜里迈着四条小短腿狂奔。
原著写得很不详细,尤其是岑负雪在万妖窟之后消失的几年几乎是一笔带过,所以她没办法确切得知道岑负雪的位置。
她现在只能赌一把。
根据山上树木的颜色以及现在的气温来看,这个世界应该正处于春末。太初宗诛魔台诛杀岑负雪的剧情时间节点是春猎归来,文中有过女主换上更轻薄的校服的描写——那就说明,此时应该距离岑负雪被推下万妖窟没几日。
根据原著描述,这是一座岛。
岛的西南侧连接海域,鸟妖蛇妖出没,久而久之形成了一个万妖窟。
岛的东北侧有渔民和一些剑客居住,被人取名川九村。
这村子里住的是一群当年被魔族血洗过的后代,当中有寻常人,也有能人异士,都与魔族人有着积累了数代的深仇旧恨。
且“川九村”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这座岛共有九座山峰,连绵不绝,壁立千仞,凶险万分,而想要从岛上离开,只有极东侧的码头一条路。
等于说,太初宗将岑负雪扔来这里,根本没想过让他活命。
即便岑负雪侥幸从万妖窟活着出来,也将遇到川九村的魔族仇人。
那些人对魔族的仇恨世世代代积累,已如恶蛆盘踞心中,哪怕是魔族的一器一物,也恨不得唾之诛之——更何况是当年的魔尊之子。
太初宗将他丢来此地,既能手上不染血,又能找个正大光明的缘由让他死于仇人之手。
其中恶意,楚娇都毛骨悚然。
川九村较为隐蔽,之前在大陆上并没什么事迹传出,岑负雪直到被推下万妖窟也才十七岁,未必知道这里住着的全是魔族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