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扼杀掉所有匪夷所思的念头,疾步来到院子里借夜风吹醒神志。
桃钏追了出来,站在我身侧略显犹豫地开口:“夫人,您误会少爷了。”
我不应声,静静听她替傅恒辩解。
“少爷对青莲姑娘并无情意,而是觉得青莲姑娘尽心侍奉多年,理应有一个好归宿。少爷见您帮杜鹃姐姐费心谋划亲事,觉得您通情达理贤良淑德,才放心地想将青莲姑娘的终身大事托付给您……”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桃钏,少顷,缓缓问道:“傅恒还要你跟我说什么?”
桃钏显然慌了手脚,矢口否认:“夫人,您、您在说什么呀,刚刚那些话是奴婢自个儿琢磨……”
“别装了,桃钏,你此刻不说,便再无机会开口。”
尔晴久处后宫,谁是谁的主子、谁替谁做事,岂会分不清?因此,我冷静地逼桃钏承认她是傅恒的说客。
桃钏却面露纠结,不愿意讲。我叹道:“罢了,天亮后你便走吧……”
“少爷说他不会纳妾的!”
桃钏突然喊了这一句。
我慢慢转过身阖眼默叹,心中终于承认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逃避——不愿面对傅恒、不想看见青莲——皆因我不想傅恒纳妾。
可不想有什么用?我知道,傅恒定会有一妾室。而眼下他信誓旦旦地说不纳妾,仅仅是他认为自己已辜负了我,不该再辜负他人。
归根究底,傅恒对我向来只有辜负与弥补——我亦在逃避这一点。
我没有理会桃钏,顾自回到屋内翻出那本棋谱,轻轻抚着书衣,思绪混乱不堪,似乎想了很多事,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寝不安席,清夜扪心,我反复忖量许乐师的话:到底是抽身而退,还是死地求生?
然每每想到“退”这一念头,我无论如何都思考不下去,总感觉内心斥着一股不甘,仿若冥冥之中天意便不许我退。
诚然,我本身不想当一个输不起的人。
我开始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任性开脱:不过一介俗人,难以避免卷入情之旋涡,被贪心所左右,昏头脑、发脾气,种种皆为人之常情,何须过于苛责自己?纵了自己这么多天,理当从牛角尖里爬出来了。
傅恒必是对我心存歉意,否则不会借婢女之口说那些话……是了,我要好好利用这份歉意,继续走下去。
第二天,我唤来桃钏为我梳妆,重提昨日旧事,蔑笑道:“傅恒何时这般胆小龟缩,几句话都不敢同我当面讲?今日让你这个小丫鬟传嘴,明日莫不是还要借皇上的圣旨,逼我回去富察府了?呵。”
闻言,桃钏先是一愣,随后同我打了两句哈哈。
我知她定会将我所言告知傅恒,便又道:“书桌太乱了,你收拾收拾,没用的杂物都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