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叔眯着眼掏了掏耳朵:“阿芳,你刚才气势逼人,好厉害!原来你该泼辣的时候比我还暴躁。”
“少说两句,”芳姨白了波叔一眼,明显不新鲜的肉末递到许若麟眼前,“若麟,怎么办?今天的肉品质比昨天还差。这不能忍,必须向阿泽投诉。”
许若麟心烦不已,点了点头,只能寄望于品质稳定的鲜虾,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今晚的推荐菜单与昨晚几乎一致,许若麟吩咐伙计们今晚多推荐河鲜,尤其是今天在菜市场买的大虾。
一直在后厨洗菜和择菜的郭颂楠完成手头的活儿,也赶来帮忙。章以灏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处理大虾得心应手,芳姨得以协助处理麦氏姗姗来迟的来货。每个人如同绷紧的弦,努力与时间赛跑,与看不见的阻碍竞技。
近来岐川天色暗得颇快,下班时间,万家灯火,无数大大小小的窗户将人们形态各异的生活分隔开来。吉祥街的食肆早早亮起招牌灯箱,迎接各方饕餮之徒。
紧贴着许记大牌档的铺位易主,挂了三十余年的“美味轩粥铺”金漆招牌,早已换成“钊和小炒”。
许记的伙计们铆足了劲,尤其是许若麟,势要把花在采购上的钱翻倍赚回来。晚市刚开始,吉祥街便忙碌起来,许记门口人头攒动。许若麟透过传菜窗口瞥见外面的盛况,自信满满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奇怪的是,那些人似乎并不是冲着许记来的。
芳姨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重获自由,一边夸张地擦汗,一边埋怨:“外面那些人都在排隔壁新店的队,粗略估计有四五十人。那些人还坐在许记外面的椅子上,边休息边排队,我说这样不太好,他们说许记的座位拦路,让我把室外的桌椅挪开。我真是无话可说!”
波叔把白毛巾往肩膀一搭,朝外探头:“的确不太好啊,许记打开门做生意的嘛!话说隔壁的‘钊和小炒’正式开业了?”
惊悉外面的食客无一人为许记而来,许若麟取下围裙往外打探消息。许记门口的长龙已经排到“富哥炸鸡”附近——“钊和小炒”人满为患,谈笑声此起彼伏。新店的老板是个光头,正红光满面地与全场打招呼,不时搭把手,给食客们上菜。
许若麟认得“钊和小炒”的老板。不久前,许若麟给麦云泽送炸鸡的路上,光头老板、房产中介和天合街“同欢”早茶店的老板恰好在一起聊天,因此打了照面。这家新食肆几乎沿用“美味轩”原有的格局,只简略翻新和重建后厨。
她伸长脖子,快速扫视在场食客的桌面,只见每一桌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小炒以及砂锅。店外距离许记最近的一桌,正好掀开锅盖,浓烟四起,香气扑鼻,竟是啫啫剁椒大虾。
透过密不透风的人墙,许若麟瞥见“钊和小炒”靠近门口的半开放式炉灶。红光冲天的两排炉头,架着孜孜不倦的砂锅,两个伙头师傅有条不紊地兼顾着面前的十二道菜,各式鲜味经水分蒸发,更显浓烈。
许若麟一言不发,转身回到厨房。许记与隔壁的兴旺相比,更显冷清。晚市已开始将近一个半小时,许记不过两三桌,其中一桌是苏阿姨和她的老姐妹。
许若麟把放在苏阿姨那桌。升腾的热气之下,隐约可见对半平躺的大虾,盖着金银蒜“被子”,仿佛在泛着油光的汁水里蒸桑拿。许若麟正要转身离开,苏阿姨开口叫住她。
“若麟,”苏阿姨眼神复杂,语气嗔怪,“你什么时候交男朋友了?没看出来呀。”
许若麟一头雾水:“苏阿姨,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之前我听说你没谈过恋爱,有心撮合你和我侄子申骏航。要是早知道你名花有主,我也不用费心思忙前忙后的。”
店里生意不好,许若麟再闲也不想浪费时间跟苏阿姨掰扯。“苏阿姨,我从来没有对您的侄子产生过任何想法,相信您的侄子也一样。”
“看上次的表现,我还以为你对申骏航有兴趣呢!原来是装的?若麟,你这么一个年轻好看的女孩子,可不能骑驴找马,水性杨花呀!”
苏阿姨说罢,与同桌的老姐妹们一起捂嘴窃笑。
白灼鲜虾
苏阿姨的声量有些大,引得一旁的食客们频频回头。
许若麟吃不得哑巴亏,开口反击:“苏阿姨,我没有谈恋爱,也不想谈恋爱,谈何骑驴找马,水性杨花?我对申骏航的态度,与吉祥街的老街坊们差不多,都是本着平等原则相处,没想到您多心,误会了。”
“我多心?”苏阿姨惊诧地回头与老姐妹们交换眼神,“我怎么误会了?我都看透了!还有,申骏航是我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怎么能跟老街坊比呢?也是,他那么优秀,喜欢他的女人多的是。他喜欢小鸟依人型,依我看,内外兼修,清纯乖巧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太有个性的,都是刺头,不好相处的主。”
许若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什么时候谈恋爱了?鲜明的个性何时成为择偶市场的雷点?还有,是否清纯听话,为什么会成为判断一个女孩子是否配得上某个异性的重要条件?
苏阿姨对自家侄子的婚事实在过于热心。没有边界感的长辈,习惯性以所谓的人生经验插手其他人的选择。摊上这样无孔不入地控制年轻人思想和生活的亲戚,不知道对申骏航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阿姨是老街坊,许家和苏家还是楼上楼下的邻居,许若麟懒得计较,也不想闹僵,决定暂时忍一忍。她瞄一眼桌上那份放凉不少的蒜蓉开边虾,已错过最佳品尝时间。可惜了那么好的食材,熟透了也不得安宁,被迫听那么久的八卦和歪理。她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