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骑着骆驼深入沙漠腹地?,在茫茫无边的金黄沙海中,如两只扑火的飞蛾。
“他们让我想起姬冰雁和?胡铁花,都是这么让我难以招架。”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你们上次在沙漠中吃够了苦头?,如今还写信让他们两个来吗?”
楚留香转头?看向?辛渺,面容遮蔽在洁白的纱巾后?,长长的织物披绕着全身,刺绣的金边在日光下微微闪动,在沙漠的映衬下像是一捧雪。
他沉默了一瞬,随后?笑:“可我遇到了强敌,他们就算一边要骂我,一边也会赶来的,何况我与他们都提到过你,对你好奇得不得了。”
楚留香有些无法对辛渺言说的担忧,也许是他太懦弱?在直面石观音的魔窟和?央宗的邪道之后?,他难以抑制的感觉到不安。
这样的不安在每日眼见着辛渺在沙漠中身体?的变化不断攀升,所谓天地?为囚,无边无际的大沙漠对辛渺这样身具神通法术的人来说,无异于绝佳的天时地?利,万一他们真的有克除她的妖法怎么办?
楚留香实?在是不愿意冒险,他不敢想象如果是真的,他能怎么办?
辛渺恍恍惚惚从梦中醒来,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干渴。
她从纱帐中坐起身,浑身?疲乏,伸手拿床边的水杯,竟然半滴水都?没有。
水是昨夜的倒好放在床边的,她自己倒是?觉得很诧异,不过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1次,昨夜如此,之前也?是?如此。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株干渴的植物,就算没有根,但还是?会潜意识地向周围汲取水分,没有水就要蔫儿了。
如今也?没有其他人,他们自然不必每日扎帐篷,她一念之间就能在沙漠中安放一座家园,这场景看起来是?格外诡异,毕竟在茫茫的大沙漠中,这样一个?建筑看上去就像是?海市蜃楼。
在家里总是?不会缺水的,但可惜不论辛渺怎么喝水,总有种无法纾解的干渴,她在浴缸里一泡就是?两三个?小时?,才感觉要好点。
她起身?就往浴室走去,大清早哗啦啦放满一缸水,温热的蒸汽腾起水雾,她伸手把窗户打开,窗外是?她之前种的杏子树,已经长?到楼上齐平窗口,绿油油的枝条随风而摆动?,掩映着围墙屋瓦。
很平常的庭院景色,可是?过了院墙,朝外是?无边无际的一片黄,金灿灿的日光反射着沙丘沙烁,天色很蓝,纯净如同宝石,也?有种被挤干了水分后的剔透,一点云彩也?没有。
沙漠里的风沙很大,好在她可以以院墙为界,将沙烁灰尘挡在外面,不然整个?院子都?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一样,打扫起来自然费劲。
辛渺感觉自己变得越发惰怠,说?实话,她心里对自己的变化是?有几分警觉的,因此一旦有空就打坐修行,红红算是?她的师父,但人和妖之间修行方式有壁,不过最?基础的就是?冥想入定。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睡着了,但昏沉之间,一瞬而过,虽然没有什么猛然开悟,但感觉要舒畅不少。
沉闷的敲门声笃笃响起,将辛渺惊醒过来,她睁开眼,再一次发现浴缸水位下降了一半,已经从手臂落到齐腰处。
“等等……”
辛渺起身?擦干,披上长?长?的浴衣去给楚留香开门。
如今已经深入沙漠腹地,别说?是?狼,就是?蛇虫鼠蚁都?罕见?,二人都?是?夜行赶路,白?日休憩,现在太阳还明?晃晃高挂,够把人晒得失水。
楚留香上来叫她下去吃饭,但没想到她刚刚洗完澡,话在唇齿间绊了一下,不敢多看:“饿了吗?可以下来吃了。”
“好。”辛渺刚从水里出来,泡得像玉一样莹润剔透,肌肤还是?眼睛都?是?潮湿的,楚留香忍不住看她一眼:“好些了吗?”
她现在精神着,伸了个?懒腰:“好多了,就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这是?他们昨天想出来的法子,泡水,真的把自己当做一株植物,缓解在沙漠中远离水源的干旱,没想到竟然的确有用。
楚留香略放下心来,她在沙漠中的虚弱令他胆寒,深怕她真的枯萎。
若是?普通人,在沙漠中只要有水就能活,而辛渺的问?题并不是?缺少水,而是?她离水源太远而引起的枯竭,也?许是?因为从水龙头中放出的水都?是?凭空而生的无根之水,无法滋养她的本源。
天色快黑了,楚留香就收拾水囊披上鞍鞯,将两头吃饱喝足的骆驼牵到外面。
太阳重重地慢慢地朝着地平线坠去,红彤彤映得半边天都?是?火烧色,辛渺穿的也?是?一条绯红的裙子,纱袍拢在上面像一层雾,楚留香将她扶上骆驼背,乘机握了握她的手。
这倒不是?他轻浮,辛渺轻轻一笑:“放心吧。”昨天赶了一夜的路之后,辛渺就像是?要昏过去了似的,楚留香当时?也?是?这么一摸她的手,滚烫,骨骼分明?得吓人。
两声交替奏响的驼铃在漫长?无边的夜晚中蔓延开去,太阳彻底淹在了地平线下,绸幕般深黑的夜空上,繁星如河,一颗颗水洗般清透明?亮,大片洒在头顶。
要是?不聊天,闷头赶路也?实在太煎熬,感觉前面的路真是?没有尽头。
“你还记得清路吗?”辛渺的声音如今没有往日的清亮,略有一丝沙哑,不过在楚留香面前,她总是?看上去若无其事,仿佛也?没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