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下马上就是你父子俩的,我一个小官,只能替朝廷转达拟批,没你手上那么多兵,没你厉害,对你不服,也只能发言死谏你。
若你不采纳,那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才我已将我想说的话说完,有许多大逆不道之悖言,你要杀要剐我,对外下令就行了。只还有一句,便算是我的警告与预言,你听不听?”
邵梵抬起头,凉而润的刀光般眼神刺进沈思安眼中,下巴动了动,“我让你说完,你说。”
沈思安咽喉干疼,咽了咽口津,哑声接起后文。
“人世间情友忠孝,越欲周全,而不能全。
宇文平敬是你义父,他为奸佞,你因感恩不肯弑他,容他为非作歹,赵氏郡主是你所爱,你因私情捆绑住她,却注定爱而不得。
如今宇文平敬重伤郡主之父,郡主必定恨他至极。
而你在其中周旋,试图保全这任何敌对的一方,却无异于是玩火自焚,引火烧身。
你父一登位,江山便要真正改姓了,与先帝与官家登基都有本质的不同,这是赵琇跟她背后的所有赵氏都绝不能忍的。
她们一定会抵死反抗,哪怕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届时不是你父死,便是赵氏亡,你夹在其中若不取舍掉一方,就会走上绝路,那你这一生,墓志铭上八字可概:英雄气短,亡命之徒。”
说罢也不再看堂内任何人,萧萧然地甩了广袖,大步往外走去。
宋兮已然被这大段大段拗口的深奥文字旋涡拗住,神情呆愣许久,他将沈思安的话听进去了,可那大段的话包含太多讯息,他消化不全,脑袋还尚理不出个是非所以然来。
便转眼珠,偷看了一眼邵梵。
见他面色非常不对劲,忙追去外头躲风头。
“你干什么跑哪儿去啊吵架可以打架也可以,你不要闹离家出走啊嗳”
“别拉我。”
“消消气嘛。”
“别拉我,我我去外头等。”
声音越来越远,邵梵瘫坐于椅上,任蜡烛油堵了火芯子。
一灭,堂内没入暗中。
也藏住他极其自嘲,极其自哀的凉笑。
四月中。
天气回暖,北雁南归,正是深春里。
常州的河岸上却不得太平,片刻悠闲的水鸭跟跳鱼也瞧不到,倒是岸上的兵戈铁马交战声,将水面震动出起起伏伏的波澜,融化了江暖的一汪春绿,将其瞬间转红成血。
改朝换代太快,江湖便太乱,大盛因此得以埋伏着一群自有主张的暗。
他们多半追随着赵氏王族,其中有人还追随着最正统的王女赵琇,比如曾送了宋清与秦珑儿进宫,帮助赵琇的建昌大户,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