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对——你就说你请不请吧?”
君钰摸出一包金叶子给他:“那这顿算你请的吧。”
“啊?”王鸢一愣,眼看君钰坐在了食摊前,转而笑意灿烂,“好啊~”
街边的摊子,再如何老道,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是一些烤鸭、烤鸡和寻常酒水之流的吃食,君钰吃了一会儿,待有了些饱腹感,就捏着杯酒水自斟自饮起来。
琉璃城地域奇特,当地对葡萄这种果子种植普遍,葡萄采摘后,晾存不易,为防大量葡萄霉烂,此地的人都会自酿葡萄酒,而纵使是街边的一个小摊贩,他家所酿制的葡萄酒,也是叫人意外的醇香可口。
君钰恍惚想起了林琅,林琅倒是很爱喝这种芳香馥郁的酒水,可宣都的葡萄,都是从外地运过去的,路上保存不当,葡萄就会损坏,纵然保存完好运到宣都的葡萄,也总是会有些失了本来的美味,其所酿造的酒水又哪得这般的醇厚美味,故而每年,就有属国里的胡人会上供一些葡萄酒水。
于宣都贵若金子的葡萄酒,在盛産葡萄的此地,想来也不过是寻常酒水。
想到这里,君钰抿唇一笑。
“玉人,你在想什麽?”身侧的王鸢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在嘴里过了一遍,却是“呸”的一声给吐了——他用酒水给自己漱了漱口。
君钰瞥他一眼,嗤笑一声:“你不喜欢喝这个葡萄酒吗?”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刚刚喝下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陛下灌我喝这种酒的样子,一想到陛下那张脸,我心中甚是‘敬仰’、我对他的敬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身体里灌水太多,一不小心就给酒水吐了。”
“哈?”知道王鸢在说胡话,君钰也不跟他计较,转头看向夜空道,“我在想什麽时候能回去……这里的河星,倒是很美……”
星子闪烁,夜空仿佛是黑色天鹅绒上布满了细碎的钻石,璀璨华美,如此天然的风光,炫丽得让人望一眼就仿佛能忘记所有的忧愁和烦恼。
王鸢看了一眼,却觉得和草原上低垂夜空中、触手仿佛可摸的星空比起来,不过尔尔。
转头看着君钰俊美的笑脸,王鸢心头悸动,叹道:“是啊,确实美丽绝伦。”王鸢顿了顿,又道,“这仗打完了,最多还有半个月就能回去了吧……我阿娘说过,夜晚星星多的第二天白日,想来是惠风和畅的一天——明日天气该是极好,玉人,我听说这边的山上有种山狼极俊,明日去瞧瞧如何……”
“明日有閑的话,就依你。”
“好啊!你说得哦~”王鸢欢悦一笑,道,“玉人,你回去以后想做什麽?”
“回家吃点好的,再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君钰看着王鸢的眼睛,歪了歪脑袋,说,“还想去洛阳的金悦山庄品茗听琴,逍遥几日,不过大约……算了,不提了,你呢?你回去想干什麽?”大约,若是没有林琅的允许,君钰也是不得擅自去洛阳的——君钰想,林琅若是知道自己想要去那放松,他只会派人把金悦山庄的厨子、侍从们调去宣都吧。
“我也差不多吧。”王鸢想了想,又道,“玉人,其实我并不想回朝廷。”
“嗯?”
“我从小就失去母亲,我爹公务繁忙对我管教严厉却从不关心我,家中的主母、姨娘们各自有各自的盘算,我的妻子自从儿子在前年夭折之后,就日益沮丧,难有笑颜,我每回见到她都深感愁苦,那冷冰冰的家……我并没有你那般的‘归心似箭’……”
君钰给王鸢的杯子里倒了一点奶酥,温和道:“丧子之痛,人之常情。喝些甜的,也许能让你好些。”
“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王鸢拿过杯子,呡了一口,突然皱眉叙述道,“朝廷里那群人勾心斗角,党派划分,我若不顺从大流,便要谨慎自己的言行,遵守陈规戒律,本是压抑拘谨。回到家,我的妻子还总是对着我哭泣,她又不让我去丫鬟那里休息,难道我就不痛苦吗……我有时候想,我也算得上年轻有为,又不是将养不起,我为何不学我爹一般纳娶几房妾室,生他十个八个孩子,自己图个肆意爽快,可是,我一想到我故去的母亲,我就无法这麽做而去面对我的妻子……可她总是对着我哭……我喜欢在外面办事时的爽快自由,不用面对朝廷里的算计,不用面对家里人的逼迫。我最喜欢呆在你的身边,玉人,你从来不要求我非要做到什麽,我只想和你呆在一处……”
君钰捕捉到王鸢眼里的无助,对着他失态的模样,微微一笑,君钰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我听说琉璃城内有个天然温泉,有天上瑶池的美名,泡一泡,可解千愁。一会办完事,一道去瞧瞧如何?”
“真的麽?”王鸢看着那张脸,只觉得心中舒服、摇曳,刚要回应君钰,却是一旁的小巷子里传出了一声女人痛苦的尖叫,打断了这厢小摊的安宁气氛。
“还要给钱,贱妇,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下贱的样子!”
昏暗的巷子里,一个满面络腮胡的粗人对着自己刚刚玩过的那怀孕妓女骂道。
那妓女抱着肚子,脸色煞白:“奴家的肚子,大爷,大爷不要踢了,奴家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这个小杂种生下来也不过是个贱货!”说着,一个大汉又在她高挺的肚子上补了一脚,“大爷们玩过你就算给你脸了,我们走——”
一行人欺淩完那个妓女,嘻嘻哈哈地走开了,徒留那个妓女在巷子角落里流泪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