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并不只是陈淇为了拒绝傅青山的托词。
傅青山喜欢怎样的人,这个人会是男人还是女人,陈淇都无权干涉。
但是在梦境世界,陈淇只是短暂借住原主身份生存的外来者,他出现在这儿的时间太短暂,也并不是在认真过日子,并不希望自己像是一阵毫无倚靠的风,轻浮地刮过来,又戏谑地吹走,来去无痕,只扰乱了傅青山的人生。
更何况陈淇的原主身份,也就是奚玉,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可以确定是一个直得不能更直的铁直男。
如果接受傅青山告白的是奚玉,那么傅青山绝无暗恋成真的可能,最后闹出的结果说不定会比现在混乱得多。
不受梦境结局影响的前提下。无论傅青山之后选择过怎样的人生,是顺应大部分的生活获得一个家庭圆满的结局,还是去走一条不受世人认可的坎坷泥泞的路,这个人都不能是陈淇,更不能是奚玉。
这个陈淇作为一个外来者的自觉。以前莽莽撞撞未曾深思过的,在经历完四个梦境后,如今也有了更多的顾虑和考量。
“我知道了。”
或许傅青山早就知道这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只能有着潦草结局的爱恋。
听到陈淇的拒绝后,傅青山没再说一些再让陈淇进入两难境地的话,像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局,看见陈淇身上单薄的汗衫,提醒道:“夜里的蚊虫多,待会儿走山路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儿虫子,还有看清脚下的路,别被藤蔓或者石头绊倒了。”
傅青山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儿再多待一会儿。”
陈淇没问傅青山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从这块平滑的大石头上站了起来,停了几秒说:“你也是,待会儿回去注意安全。”
事实上正如傅青山所说,夜晚的山林间确实有着很多虫子,陈淇像施展什么神秘的阵法一般,手舞足蹈地走小路回了家,手脚上被蚊子咬的大包还是不计其数。
坝村里最近的小卖部距离陈淇家有五公里,里面很可能还没有花露水卖,陈淇看着自己一腿的包简直有一种身患重症却无处可治的深深无力感。
赵秀云今天一整个下午都没见着陈淇的影,眼下刚从田里挖通了排水沟,回家见到陈淇简直是一肚子的火,丢了锄头阴阳怪气地埋怨个不停。
“我说要去挖沟你非说不要我去,屁颠屁颠地扛着锄头就出门了。我真当你是有孝心呢,结果只是去趟田里就跟个孙悟空去了蟠桃宴似的,半个影子都见不着了,只丢了个锄头在地坪上。现在终于回来了,浑身被咬得跟菠萝一样,真不知道是去哪儿发疯了!你说你这小子读书是不是全读屁股里去了?”
赵秀云就算再怎么宝贝这个儿子她也是个亲妈,被陈淇惹毛了以后数落的一番话就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炸到了他身上。
陈淇只能讨好地笑了笑,一边挠着腿上的包,一边扯了扯赵秀云的衣角,“妈,你先别骂我了,快给我想想办法,我快要被痒死了。”
赵秀玉走出门拿药,咬牙嚷嚷道:“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就连洗衣粉在坝村这种地方也是比较珍贵的资源,确实是没有花露水,但村民们都会自制一种清凉膏,做好后装在由贝壳制成的容器里,排毒消炎,涂在蚊子包上凉凉的。
陈淇想死的心情在涂上清凉膏之后终于缓解了一点儿,先是将手臂上的包给处理了,再是腿上的。
陈淇坐在床位,躬着腰,不知道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过了多久。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赵秀云已经随便做了点儿晚饭,走进房门看见半弯着身子的陈淇,奇怪道:“你这药怎么涂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涂好,有被咬到的地方够不着?”
看赵秀云已经走过来想要帮自己,陈淇连忙直起了身子,笑了笑说:“没,就是刚刚做别的事去了。”
其实陈淇刚才什么事也没做,就是莫名地就发起了呆。
明明知道自己最好是别一直想起这些有关于傅青山的事,却怎么也控制不了,有时候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神已经跑出去很远了。怪矫情的。
就连陈淇都有点儿瞧不起自己。那么真诚的一个人,不留情面拒绝的是他,现在反过来还要在意这些事的也是他。
有时候陈淇真会忍不住想,真的会有某件事降临到某个人身上,再经过深思熟虑诞生出完全正确的决定吗?
拿如今经历的这件事来说,对于陈淇和傅青山两个人,到底怎样的决定才会是完全正确的呢?
陈淇想,如果能得出答案,他或许早就回到现实世界里,不必为了这些前思后想也得不出答案的问题而头疼了。
陈淇的闲是真的,傅青山的闲却注定只能是阶段性的。
有一天陈淇天刚蒙蒙亮就被尿意憋醒,睡眼朦胧地去到后院上厕所,关了厕所门出来,看见傅青山从后院围墙上的小土坡上经过,原本昏沉的睡意顿时醒了一半。
赵秀云在村里的消息一向是灵通的,陈淇在吃早饭的时候,像是无意间提了一嘴:“我今天好像看见傅青山从我们后院的小路上经过了。”
“镇上的中学开学了,他走那边的小路去坐车要快一些。”赵秀云说:“早上就那一趟去镇上的车可以坐,还要走那么远,真辛苦啊。”
柿子成熟时(13)
坝村,黑沙村,厚土村这一片的村落,都隶属于清远镇。
傅青山就是在清远镇唯一的中学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