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以为你怎麽还没饿死?”超级士兵翻了个白眼,“我都不确定哪个更致命——你嗨起来能48小时不吃东西,还是你正在嗨的时候往你嘴里塞什麽你都吃。我可以给你喂□□,你断气之前都反应不过来平板是怎麽掉下去摔碎的。”
你为摔碎屏幕的想象皱起脸,那是纯而又纯的暴殄天物。“你生活的世界有毛病。通常没有人会毒杀一个无名小画手,而且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我会自己去找东西吃。我从九岁开始就这样,就我所知还没死。”
“你爸妈都在干嘛?”詹姆斯满脸匪夷所思。
“忙这忙那?我哥忙着讨好我爸,管家和女佣搞不定我。”你耸耸肩。
“有钱人。”詹姆斯嘀咕。
“我大部分时候爱我的家庭以及痛恨上学因为它总是打断我的节奏,而且我是个小怪胎。不过在我开始画宣传栏和涂鸦之后大家变得更喜欢我了,或者是讨厌我变得得不偿失了,随便吧。”
“涂鸦?像是桥底下那种?”
“差不多,那种以为自己很酷其实只是抱团怕孤单的青少年,自封诗人和艺术家,拿着颜料乱喷反抗陈腐的社会规则,以被警察追为荣,诸如此类。”你接过勺子和盘子自己吃起了沙拉,“嗯……应该是我四年级的时候,他们把装颜料的书包跑丢了,正好那天接我的是特别惯着我的那个保镖,他同意让我下车。听说领头的家伙看到之后找了好几天,找到个还不到他肚脐眼儿的小豆丁,大吃一惊。”
詹姆斯爆笑。“你怎麽够到他的画的?骑着你的保镖?”
“那就太高了。我让鲁道夫斯从旁边的巷子滚了个垃圾桶过来,在我画的时候帮我推动它。”
詹姆斯顿时笑得更厉害了。细想起来,当时的场面大概挺喜感的。
“鲁道夫斯在我父亲去世以后的其中一场混乱里中了两枪,很走运能有命拿到我妈的遣散费,他好像说过要去夏威夷什麽的,总之没保持联系。”你把叉子夹在指间转着玩,“我爸妈可能会因为鲁道夫斯没有直接把我送回家找他麻烦,所以我一开始拒不承认,但这个谎挺笨的,整条街都看见了。我爸好像还挺喜欢那幅画,没怎麽追究,然后我就认识了一群中学生,其中的一两个不但酷而且还有着值得尊敬的出身什麽的,同学们发现我不只是个不修边幅的沉默呆子,老师建议我用技能给学校做贡献,我就再也用不着思考怎麽跟人类打交道了。”
“人类很蠢。”詹姆斯跟宣读至理名言似的说,你基本同意。
“有鲁道夫斯跟着,我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去搞破坏。”你继续,“那有意思了几个月,接着我迷上了沙画。再往后我下一次拿起颜料罐回街上是大二,某种反歧视抗议,没多久我爸确诊了。”
“哦,好吧。”铁手不知所措地抽动了几下,毕加索及时出现,给了詹姆斯一点事做。詹姆斯似乎拿不定注意要不要憋句“我很遗憾”之类的正常人台词,他最好是别。
“玩那个有点类似……吃炸鸡,油腻,多汁,满是香料,全部在你吃第一口的时候爆炸。”你说,“感觉就像‘哇!这是世界上最棒的东西!我要吃到死!’,然后吃个一阵子你见到它就恶心,一辈子都不想再碰。但过上很久很久,偶然间你又尝了一口,‘哇!这是世界上最棒的东西!我想它!’。”
“你想它吗?”詹姆斯的眉毛感兴趣地擡起来。
你脑中一下子跳出你和美国队长并肩涂鸦、冬日战士在路口警觉望风的场面,颜料的化学气味混着墙根底下的尿味,史蒂夫多半会发挥绅士风度配合你的构思——精彩又充满创造力的头脑风暴式配合。街头涂鸦本身你倒没多怀念,但那种事突出个即兴发挥,配好搭档想想就特别赞。
“等暖和点儿再说。”嗯,纳入未来规划。只要你想出个足够利国利民的主题,为流浪汉或者单亲妈妈发声之类的,史蒂夫应该能乐意试试。
“你就是要我活久点儿,是不?”詹姆斯拿回吃光的盘子,一边语气随意地发牢骚。当然其实没那麽随意,转身前他又扭了下头,罕见地跟你撞上视线,詹姆斯的瞳仁立即左右晃动,透出本能的恐惧不安。从前的管理员不喜欢与他对视,哈,他们还知道别去想被那样对待的其实是名同类。
“这也是我的目标之一。”你(暂时)把平板塞到一边,招招手让毕加索上腿,“我画画的时候可没法注意警察,对不对?纽约的警察不像维加斯的那样不会抓我。”
詹姆斯去洗餐具的脚步没停,你抵抗着重新拿起平板的沖动,薅来湿巾按着毕加索擦眼睛。连这家伙都没从前黏你了,猫咪就是如此容易叛变。你记得米开朗琪罗初次见面就贴着你蹭来蹭去,毫不设防地让你摸肚子。人们总更容易爱上这类猫咪,但立即亲近下一个主人,其实不就代表它们对失去上一个压根不在意吗?即便确实黏人,它们需要的也只是“人”而非特定的“你”。要是詹姆斯从人间消失,你敢打包票,猫咪们根本就不会伤心。
人们拿刀对着自己或者站在楼顶边缘的时候临时压下他们的沖动或许也不容易,但说服他们别再往那个方向去绝对要难得多,支撑起一个人的生命,涉及一些真正的、创建性的事。你不会自信到去假设自己有那能耐,能保持住自己的完整工作量已经够大了。
萨拉:你有再跟詹姆斯聊过吗?
山姆:他不是天底下最健谈的人,你懂我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