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林之梦像变了个人似的,恨不得把眼睛长在纪缘身上。
纪缘显然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每天早晨上班前一定会跟她说句:“我爱你老婆。”
即便如此,她仍然会在每晚睡前反複确认:“你还爱我吗?”
她一面希望听到肯定的答複,一面不自觉地陷入等待,等待某天得到否定的答案,似乎只有这样,她的重担才是真的放下了。
每晚,她都会拖着沉重的大脑睡去,清晨再像个幽灵一样站在漆黑的阳台上发呆。
周而複始,连她都会惊叹纪缘强大的承受力和耐心。
“面对现在的我,你不觉得烦吗?”某次她发脾气把药扔掉,纪缘沉默地捡回来之后,她忍不住问道。
纪缘把药和水递给她,垂着头没有回答。
半晌,他才反问:“面对以前的我,你不会觉得烦吗?我是个甩手掌柜,什麽都不做,却什麽都要依着我的心意做。”
林之梦别过头,怕被纪缘猜透自己的心思。
然而纪缘的眼神追蹤着她,对準她的脸:“这些都不重要,但我爱你,我需要你是真的。”
他眼里彙聚着一股化不开的光,竭力获取着林之梦的信任。
“我是个废物了,”她想,“没人会需要一个废物。”
原先引以为傲的一切像聚光灯一样,完整地暴露出陷在黑暗里、萎靡无能的自己。
她只能努力地吃药,力所能及地做家务,尽量维持正常,以求从黑暗里拔出一条腿来。
纪缘过得更加辛苦,他发觉自己就算知道林之梦的每个小动作,也不明白她在想什麽。
她手指敲桌就是开心,可他并不知道她为什麽而开心;她身体靠后坐往往是抗拒,可她嘴上仍然会答应得爽快;她焦虑的时候会咬筷子,可她总是会否认她在为某事不安。
“我难道不爱她吗?”纪缘想,“我可以原谅她对我做的任何事,即便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在他们之间似乎被建立了一种平衡的规则。
纪缘连每周四的固定活动也停止了,除了工作时间,几乎每时每刻都陪在林之梦身边,带她出游、慢跑、複诊,跟以前一样窝在沙发看电影。
几周以后,林之梦平静了不少。某次听到纪缘跟他的父母视频通话,纪缘的父母都在老家,老两口退休以后,跟着三两好友到处自驾游,然后回家休整几天,接着旅行,日子不可谓不潇洒。
这次正好修整,打电话炫耀又去了哪些地方,顺便过问下儿子最近的生活。
隔着卧室门,林之梦都能听到纪缘和他父母的笑声,接着纪母似乎问起林之梦最近的情况,林之梦不敢再听下去,支身躲到沙发上,迅速放大了电视的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