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瞭巷子,鸿襄头也没回,隻开口问道:“刚刚高楼之上,那最中间的雅间裡,坐的是谁?”
何哲原本正掂量著掌中的银袋,心裡盘算这些银子能够他们在云国的新京中撑过几日,便听前面主子发瞭问。
他抬起头:“哦,那位啊,那位就是云国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馀容公主啊。她最爱看比武瞭,有空就会来这斗武场,刚才那间雅间就是她在这专属的,旁人都不能用呢。主子,咱这包银子裡大半不都她赏的吗,刚刚唱赏的时候您没听见?”
鸿襄定下脚步,回过身,目光冷冷一扫何哲:“没听见。我是该走过去,跪下来谢她的赏才对,是吗?”
何哲一哆嗦,他一下反应过来:“不是……主子,我错瞭。”
唉,原本堂堂一国太子,现在却要在敌国卖艺来赚钱养活自己和他们几个随从,多大的羞辱啊!换谁心裡能过得瞭这个坎?
“不!你没错。是我错瞭。”
鸿襄收回目光,又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是我错瞭。都沦落到需要比武才能为生,我还哪来傲气去觉得,被人打瞭赏是种侮辱。我确实该谢她,至少这一笔赏银,能叫我们未来的几个月都不愁饭吃,不是?”
古有为王者卧薪尝胆,如今,他还远不及那位为王者的惨境,又有何脸来抱怨?
便,隻继续苟且,等待一个能翻身的契机吧……
蘅芮回到皇宫时,已是晚膳时分,她径直去瞭自己母后的栖凤宫中,恰好父皇也在。
云国国主,名唤蘅晏,今年四十有二,虽已人到中年,但身材样貌均未走样,依旧潇洒飘逸得很,算是幽恒琼州五国国主中最气宇不凡的一位。
他的皇后,名珑蕊,与他青梅竹马,今年刚满四十,却似不到三十,貌若皎月,姿容大气,极端庄的一位美人。
两人感情一向如胶似漆,但成婚二十馀年隻得瞭蘅芮这麽一个女儿,便宠得含在嘴裡怕化瞭,捧在手心怕摔瞭。
两人坐在栖凤宫的正殿中,一旁偏殿宫人们正在备膳,便在此时,他们见自己的小女儿嘴裡哼著小曲就走瞭进来。
皇后含笑看向皇上:“你瞧,我就说吧,咱们闺女到饭点时闻著味就能回来瞭。”
皇上也无奈摇头笑笑:“这丫头啊,真是不玩够瞭不回宫,都是你惯的。”
蘅芮此时已走到跟前,她微一福身:“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皇上朝她招瞭招手:“快过来给父皇看看。这几日朝堂上忙,都一直没过来瞧瞧你和你母后,可有想父皇瞭?”
蘅芮笑著跑过去,不客气地坐到自己父皇身边,再拉过他的手摇著撒娇道:“想啊,怎麽不想!父皇您最近都在忙些什麽啊,可好一阵子没来后宫瞭。不仅我想您,母后更惦记您呢。”
皇上抬手慈爱地摸瞭摸蘅芮的头:“唉,朕也想日日都能陪著你们母女,可惜最近幽恒琼州大地上这五国,除咱们外,另外四国都或多或少有些异动。所以,为瞭云国的长治久安,父皇不能不提早佈局,先做打算啊。”
蘅芮眼眸一动:“父皇,这些异动是因为先前虞国换主之事而起的吗?”
皇上有些意外地看过来:“正是。芮儿,你怎麽想到这的?”
蘅芮便把自己今天在斗武场所看到的事给讲瞭一遍。
“……父皇,那虞国的太子会不会有些太惨瞭?既然他沦落在咱们云国,咱们是不是不该叫他饿死?”
皇上一笑:“放心,饿不死的。如今这般,父皇隻不过在羞辱他们而已。虞国无论如何换主,这小子隻要在云国一天,他就代表著虞国,饿死,岂不给虞国递瞭一个将来想要开战时的把柄?但饿著,却对虞国始终是一个莫大羞辱,叫他们记住,要永远对我云国俯首称臣。”
蘅芮听罢,半天没说话,隻眼波不停流转,仿佛在思考些什麽。
皇上和皇后一起看向她,等著看她会冒出什麽鬼主意来。
又过一会儿,蘅芮再次开口,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父皇,要不您把他赏给我做侍者吧。女儿爱看壮士比武,这您都知道,他今天和旁人比武时打得特别好看,我才看一场,根本没看够。若是您将他赏瞭我,我可以叫他专门与我身边的侍卫比武给我看。一国质子,如此低人一等的做瞭仆从,岂不更是羞辱虞国?也不用您再费心,既要饿著他,又怕他饿死瞭。”
没待皇上开口,皇后皱著眉先喝瞭一句:“荒唐!”
她走过来,点瞭点蘅芮的额头:“你个小丫头,脑袋裡都在想些什麽?难道还想跟你姑母一般,在自己身边养面首?芮儿,你可还未成婚呢!”
“不是啊,母后,我没有,我真的隻是想看比武而已……”
皇上此时却边思索边摆瞭摆手:“你别说,芮儿这法子,对那小子来讲,倒是个极好的安排。”
蘅芮有些恍惚,她没想到,自己当时脑袋一热提出的一个建议,居然就那般被父皇给采纳瞭。
然后,此前在斗武场中见过的高瘦青年,就这般给带到瞭她的面前。
蘅芮虽然已经十八瞭,宫外的公主府也早都建好,可她尚未成婚,便一直没搬出去住。
当然,这裡边也有皇上皇后宠爱自己这个独女,想多留她在身边几年的原因。
敌国质子肯定不能安排进皇宫,蘅芮便想到要将他安置在公主府。
今日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公主府的正堂中,他们就一坐一站均不语瞭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