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魏云深摇头,“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领导他们,最起码不会再偏重其他的事让他们难做。”
知道他说的“偏重”指的是什么,宋持怀默了默,神似含光:“你这么说,我真的会以为你还喜欢我的。”
魏云深好不容易有所放松的脸色又绷了起来:“自作多情。”
“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吧。”宋持怀叹了口气,“那你说的那个‘更适合的人’又是谁?时度吗?”
“难为你睡了三年还记得他。”魏云深转过脸来,眼底神色莫名,“如果我说不是,你是不是要失望了?”
“我失望什么?”
知道自己之前给魏云深造成的阴影太大,宋持怀一愣过后故作不解,偏头看他,戏谑道:“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我可是要生气的。”
魏云深道:“不是你先提的吗?”
宋持怀好整以暇笑道:“是啊,我提可以,你提不行,我会吃味的。”
“不可理喻。”魏云深偏过头,他像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不断侧眼看了宋持怀好几遍,才学着对方的语气说,“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喜……”
“对啊,我心悦你,怎么了?”
宋持怀就等着他说这句,未及魏云深把话说完,他抢先截过话头,一身雪衣衬得他柔和无比,眼底似蕴养了一汪春水。
魏云深心头一颤,他本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让宋持怀难堪回去,却不曾想后者落落大方地承认“喜欢”,反倒是他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沉默许久,剧烈的心跳终于归于平静,魏云深捏了捏拳,平静道:“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你出去。”
宋持怀迎面他的刺探,不避不闪,眸中似有千万真情:“那我就哪儿也不去。”
“……以后别说这样的话。”魏云深上下打量着他,欲言又止,宋持怀以为自己说话有效,更进一步:“你若真如面上表现得那么不在乎,又何惧我说了什么?还是说……你心不定,所以才怕被我影响?”
“都不是。”魏云深收回视线,一言难尽道,“等你长大了再说。”
“……”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宋持怀低头自顾自看了一会儿,他从头到尾把自己看了个遍,竟是觉得有趣,突然“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魏云深被他笑得耳热,凝眉呵斥:“你笑什么?”
“那我不笑了。”宋持怀收回笑,他抿着唇,然而眼底光亮更甚,他毫不收敛地盯着魏云深看,大方道,“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会让你知道,这回我真的没骗你。”
魏云深嘴唇嚅嗫,最终大手一挥,玄色阔袖发出吃风重响,冷声道:“随便你。”。
自那以后,两人过了好一段不冷不热“蜜里调油”的日子。
两人身份似乎互换,如今魏云深变成了从前那个不苟言笑的霁尘尊,他应对宋持怀的好话纠缠时始终一派平淡,似乎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再让他的情绪掀起波动,只偶尔被堵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半羞半恼地呵斥两声,然后就又败在宋持怀的花言巧语之下,如此循环往复,又次次不长记性,很难让人说清是不是故意。
至于宋持怀——他的行事作风比从前的魏云深更加大胆。当年魏云深虽然有意,却到底年少涉世未深,再加上道德感极强导致放不下心理包袱,当年的魏云深再怎么动心最多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现在的宋持怀就不同了,他从小没什么礼义廉耻的概念,这世上对他来说只有两样东西:能被他利用的和不能被他利用的。而今既然打定主意要跟魏云深冰释前嫌,自然也不管什么脸不脸面子不面子的了,只要能让魏云深稍微起那么点情绪起伏就是胜利,于是什么动听的话都不吝讲,只是可惜当年与魏云深作对时把事情做得太绝,每每见后者稍有动容,下一刻,他面临的一定会是充满怀疑的质问。
宋持怀也知道情势不好,然而没有办法,这孽既然是他犯下的,自然也当由他一力弥补。所幸如今世道虽乱,他们居于禽草轩内也还算得自在,既然只有他们两个,往后又有数不尽的漫长时间,不管当初在魏云深新伤添刻了多少伤痕,宋持怀都有信心能够弥平。
一切变故发生在三个月后,自上回轩辕门门人占地不成反被击退后难得的三月闲适归隐日子过后,禽草轩内首度来了外人。
宋持怀熟悉的有冯岭,他不熟悉的,则是被冯岭带来的,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女子。
“施家小姐!”
见到趴在冯岭背后那人,魏云深脸色一变,他原本又被宋持怀逗得耳后攀红,见到来人却立马凝重起来。
禽草轩没有客房,魏云深帮着冯岭把人安置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一面为受伤女子探脉一面问:“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冯岭面带忧愁地看向他,“她晕过去之前恳求我带她来见你,事急从权,我也没来得及向你传讯,如今人已经送到了,要留要赶,凭你心意。”
“她于我有恩,我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把她赶出去?”魏云深越探床上人状况眉头拧得越深,“是被修行之人所伤,可她一个凡人,怎么会?”
“如今外面乱成什么样了你也知道,有门派要强占施家地界,他们不肯,施姑娘又是个不肯吃亏的,跟人吵了起来,所以变成这样。”冯岭说,“她昏过去之前虽然没交代完,但我猜,她应该是想找你帮她。”
魏云深沉默地盯着床上的人,不发一话,周身黑气却渐有暴起之势。
冯岭拍了拍他的肩:“我带她来也耗了不少力气,你既然担心,不如接下来由你看着,我下去休息一下。”
魏云深一动不动,只说了个“好”。
顾及两人孤男寡女,为了魏云深跟施容妆的清誉,冯岭没有掩门。
近几日天气都好,今天更是个难得的艳阳天,然而冯岭才刚出了门就感到一阵寒意,他左右顾去,以为是自己站在廊下的原因,却骤然听到一阵质问:“那个女人是谁?”
禽草轩没有别人,冯岭闻言一惊,环顾一圈才发现立于门侧下方的那道白衣,稚童薄唇紧抿,眼尾眉梢凝着股料峭寒意,且细看之下,似乎还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