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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第18页)

两个问题之间的跨度太大,宋持怀眉间短暂染上困惑,随后唇边笑意更甚:“担心我?”

魏云深起身离远了他一步:“只是你如今功法被锁,若不进食,生命难以为继,我不想我才刚把你救回来,你就又死了,让我白费功夫。”

这番话答得滴水不漏,宋持怀心头顿生没趣。他没觉得饿,但还是任魏云深送来吃食,是最常规的家常菜,此间山野深林,没有其他客舍或饭店,想也知道这些是谁做的。

宋持怀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式,挑眉诧异:“你还会做饭?”

魏云深替他在床上布置好矮桌,他尽力将每一角都铺得平稳了,听到宋持怀发问,略微侧混眼去,从前见人如生星光的璨眼如今古井无波,他闷闷“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说:“三年少与人交际往来,无聊把什么事都学了一遍,怎么也该会了。”

他没有刻意叙惨,只是像说最平常的事那样将自己在宋持怀未醒时的事浅暂说了一遍,过后也没有再提的欲望,仿佛真的混不在意,宋持怀却莫名听出其他意思,他抬头看了眼魏云深,不再说话,安静吃起了饭。

出乎意料的,魏云深手艺不错,宋持怀向来不贪食的人都没忍住多吃了两口。期间魏云深没有动作,他只是在一旁看着,宋持怀吃好后放下碗筷,拿着魏云深递来的帕子擦嘴:“你不吃?”

魏云深摇头:“我辟谷了。”

辟谷的人却学会了做饭,真是奇也怪哉。

魏云深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只又帮宋持怀撤了桌子和碗筷,期间一话不发,乏味得像块木头。

三年的时间让他成长不少,当初满腔委屈悲愤的辩解无从下口,如今明明是他占据主导的地位,魏云深却一句话都不想解释了——或许也有知道自己再怎么说对方都信不过的原因在,又或许是从前被宋持怀诓骗太多,数度积累而来的失望压在心头,再多信誓旦旦的承诺和保证,都不如身体力行地做来的重要。

他收拾好一切,又开大了窗透气,然而坐在床边,问:“还记得那个赌约吗?”

宋持怀很快就想起他说的“赌约”指的是什么,抬头笑道:“你输了。”

他并不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也不后悔最后死在魏云深刀下——总归他早就哀莫大于心死,若非当初凌微的血契,他或许在看清世间所有真伪的那一刻就死了,可凌微限制他不能自尽,宋持怀只好另寻他法,如果一定要有个人来杀他,他倒更宁愿那个人是魏云深。

至少曾经朝夕相对,某一刻忘了对方身份的时候,真心也曾映照过真心。

倒在魏云深怀里的最后一刻,宋持怀曾经无比庆幸,又无比失望,如若这人身上没有魏士谦的血脉,如若魏士谦没有对他做过那样的事,他都不介意在生命尽头之前与魏云深多些温存的时候。

……但世间种种,从来就不该加上“如果”评判。

宋持怀敛下眉目,他掩去所有可能被看穿的细节,没见魏云深反应,便得意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没后悔,你输了。”

魏云深却摇头:“未到后悔的时候,你怎么确定自己不会后悔?”

宋持怀对文字的玩弄远熟于他,闻言没有多在上面加以纠缠,而是问:“你要抵赖?”

抵赖也没什么,反正他也不亏,这个赌局他一开始就没答应下来,只是问了赌因和赌注而已,是魏云深自作多情,他一个满门心思只想着死的人,哪里需要遵循对方的想法?

恰巧一阵风越窗而来,宋持怀拢紧衣领,唇边含笑:“有想这个赌局的功夫,你不如好好想想,现在凌微已经死了,没有解寒丹,我凭什么撑过今年冬天。”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这话刚落,一片黄叶随风飘落窗台。台上跳跃的乌鸦被这树叶惊扰,铺展着翅膀飞向枯树枝头。

魏云深却不答问题。他盯着宋持怀多看了几眼,突然发问:“你原来有这么爱笑吗?”

这声问意料之外,宋持怀嘴边的弧度僵硬:“……什么?”

魏云深伸出手,碰了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你从前的笑都是假的,那现在呢,是想激怒我、或是达成什么其他的目的,还是你真心的笑?”

宋持怀偏头躲过他的手,醒来之后,第一次冷下了脸:“有什么区别吗?”

魏云深道:“我总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失败,喜欢过的却是从不存在的幻影,还任这幻影发展成足以牵系我一静一动的执念。”

事隔多年,他再次强调自己对宋持怀的感情是“过”,且态度比起之前的刻意强调要平淡不少,仿佛真的坦然了一样,虚实之中,宋持怀头一回能察觉出他的真实想法,心底片刻慌乱。

但他很快就将那抹异样镇压住了,宋持怀扯了扯唇角,道:“你向一个习惯了戴面具的人询问真假,就不怕得到的是另一张面具?”

——至此何须多言,魏云深心里有了答案。

他没再说话,只是从宋持怀房间里走了出去,且接下来好几天也没再跟宋持怀多说一句,甚至除了每天的一日三餐,魏云深没多找过宋持怀一次。

他的冷淡太过明显,尤其宋持怀见识过他一往情深和恨海滔天的样子,极致的爱和恨他都在魏云深身上看到过,无论如何都是浓烈,至于这宛若无视的平淡,反而令他难以招架了。

宋持怀不禁多信了几分魏云深如今对他只是喜欢“过”,他甚至开始怀疑后者复生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如今情势说不得好也说不得不好,具体要怎么评判,关键还是在魏云深。

这天晚上,宋持怀熄了灯打算睡觉,闭合的窗却被风吹出了缝隙,他坐起就要将窗重新关好,却突然一道光影缠来,下一刻,他的房间里多了个人。

——若是魏云深,他当然只会走正门。宋持怀没把来人往前者身上想去,甚至期盼最好来的人是魏云深仇家,这样他就能将杀机往自己身上引,魏云深三年复生之计功亏一篑,他就算不能杀了魏士谦的儿子为自己报仇,能见对方心血被毁,也算死得其所。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朦胧的月色之中,宋持怀勉强看清来人,他收起脸上表露的虚伪笑意,皱眉道:“怎么是你?”

来的人正是他最熟悉的人,当年全程参与了他复仇计划,最后又成功脱身而退的冯岭。

他没想到冯岭胆子竟这么大,当初联合他将魏云深骗到那个地步,现在却还敢出现在魏云深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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