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响声,床上浅眠的少年立时睁开双眼,原本充斥着狠戾的眸子在看到宋持怀的瞬间变得温和下来。凌微从床上坐起,他盯着宋持怀看了许久,最终确定这不是一个梦,于是露出个笑:“我的好有有,你来了。”
宋持怀关好门,他慢吞吞踱到凌微前方,掐捏在掌心的指甲松了又紧,才终于得以保持住面上平静:“师叔。”
“你是怎么说服那个杂种来看我的?”短暂的久别重逢的喜悦过后,凌微又恢复成了平常冷静的模样,他上下扫视了宋持怀一眼,那眼神不像在看人,而像在评估一件破损宝物的价值,“你让他上你了?还是用别的什么交换的?”
宋持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拿出刚才冯岭给的钥匙,将凌微身上的禁锢解开:“师叔,你跑吧。”
“吧”字才刚起了个音,宋持怀便感觉到一股大力搂着自己的腰往前扯,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凌微的手从他后腰往上攀升,如阴冷的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在宋持怀身上游走,最后那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宋持怀被迫仰头与凌微对视,后者声音冷漠:“你让他碰你哪里了,还是说……哪里都碰过了?”
宋持怀想要挣扎,可他一来本就不是凌微的对手,二来身上的血契受制于人,面对凌微时他身上的抵抗意识总会变弱,宋持怀挣了一会儿没挣动,只能强忍着这个屈辱的姿势,说:“我只有这一会儿的时间,师叔再不跑,一会儿魏云深发现了,就再也跑不了了。”。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他不跟别人走,就算他把那个姓凌的放了也没事?”
话一出,满院沉沉,风停树静。刚才还一脸淡然的魏云深瞬间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魔心道:“宋持怀跟冯岭去放凌微了。”
“这不可能!”魏云深几乎是下意识开的口,他甚至是先把话说了出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冯岭早就跟他决裂了,他做了那样的事……冯岭怎么可能原谅他?”
冯岭从前是帮过宋持怀没错,可现在前尘债消,而且冯岭为了报复宋持怀甚至选择跟自己合作,他跟了宋持怀很多年,对那个人的信息掌握得很全,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自己根本没法这么快攻克天极宫!
而且、而且如果他真的是宋持怀的人,冯岭又为什么要救自己?宋持怀不是恨不能除他而后快吗?
魏云深越想越乱,他早就猜出宋持怀设计自己入魔一事另有隐情——毕竟如果只是为了报魏士谦的仇,那他最开始在邺城的时候就没必要救自己,何况魏云深后来也已经知道魏家的变故是宋持怀的手笔,他真的要报仇,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知道归知道,魏云深始终无法得知宋持怀的真正用意。他调查过也问过,但冯岭说不知道,宋持怀则一口咬死他就是为了报当初着月楼之仇,其他方面无从下手,于是哪怕再不甘愿,魏云深也只好先停了这方面的调查,但……
看穿他的想法,魔心欲言又止,魏云深按着太阳穴:“看都看了,直接说吧。”
魔心这才说:“冯岭被他种了蛊,他从始至终,都没真心归顺过你。”
“……”魏云深差点哑了声,“也就是说,他救我又帮我,也是宋持怀授意的?”
看到魔心点头,魏云深又问:“所以让我捣乱天极宫杀死凌盛,背后也是他在推波助澜?”
魔心仍然点头。
魏云深并不怀疑魔心的话,抛开魔心确实拥有洞悉人心的本领不谈,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顺,反而有很多事开始疏通,让他能窥见其中一二关窍。
魏云深直接气笑了:“既然这样,他跟我目的一致,为什么不直接说,要故意引我误会呢?”
“他信不过你。”魔心道,“他以为你是魏士谦的儿子,对他来说一个是血海深仇的仇人,一个只是受惠于父辈的利益既得者,对他来说,自然是前者重于后者。”
魏云深冷笑,他自以为这个“血海深仇的仇人”说的是魏士谦,却突然想起魏士谦早在他这个“利益既得者”出现之前就已经死了,自然没有谁轻谁重的说法,既然这样,那……
魏云深突然激动起来:“你说的这个‘血海深仇’是谁?”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很多事,在天极宫时、宋持怀面对凌微时做低伏小、凌微对着宋持怀宛如玩物般的态度——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先前所有不通的事都在这一瞬间被理通,诡异的赤红攀上了魏云深眼底,少年执拗地看着魔心,他心底突然生出无限懊恼:要是他早点想到就好了,要是他早点想到,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魔心在少年的期待中开口:“他还活着的血海深仇还剩两个,一个凌微,还有一个,是他自己。”。
“跑不了,那就不跑了。”
凌微低着头,他用眼神侵犯了一遍宋持怀多了血色的双唇,语态痴迷:“从给你种下血契的时候我就想到这一天了,我要死,有有有陪着,哪怕真的死了也甘愿。”
他一只手扶着宋持怀的腰,一只手按着他后脑勺,少年迷醉地嗅着宋持怀的脸,最终轻轻吻了一下青年的眼睑,道:“就算让他捷足先登,等他赶过来时,却发现我二人已缠绵至死、灵肉交融,也还是他输了。”
“……师叔。”一直知道凌微是个疯子,却没想到他竟疯到这个地步,宋持怀极力往后倒着,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逃出去,为我报仇……求你。”
凌微静静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你不仅跟他上了床,还要我把你丢下了一个人跑,有有,你好狠的心。”
宋持怀闭了闭眼:“我自然愿意与师叔共同赴死,只是大仇未报,死不瞑目。师叔,他辱我至深,若不报此仇……”
他话没说完,凌微却想起初知宋持怀与邺城魏家的纠葛之时对方不时流露出的难忍与恨意,他的有有是那么睚眦必报的一个人,若不能卸去心头之恨,只怕就算是死,也难以磨平怨念。
虽然他的有有时常很不乖,但凌微也不愿意将人磋磨到这个地步,叫人抱憾而终。
凌微抱着他,心头旖旎渐渐消去,过了许久才将人放开,慢声说:“为你报仇,可以,但你要跟我一起走。”
宋持怀急道:“地宫森严,魏云深恐怕很快就能察觉到此地不对,如果我们一起,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那就谁都不要跑,咱们两个一起死在这里。”凌微没给他留半点商量的余地,他活动了下筋骨,然后召出佩剑开路,“这次我生你生,我死你死,有有,我得不到的,魏云深也永远也别想再得到。”
“若你先死,我给你报了仇便会来找你,若我先死,你也得给我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