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邺城哪儿来的仙家?”
九州地域虽广、灵脉虽深,却并不是每一个人地都适合修炼。就比如邺城灵气稀微,不属仙地,此处普通凡人居多,虽偶有修士途径过往,终究是少数,除了镇守此地的王氏以外,平日里很难见到修道者。
想到什么,少年浑身力气像被抽干,几乎要站不住:“你是说,是王家……”
“应该不是。”宋持怀摇头。
他站得久了,总觉不适,于是走到幻象正中那张供桌边坐下,缓了口气,“王氏镇守邺城,行要服众,就算真要对付魏家,也不会留这么大把柄。”
少年不知道他嘴里的“把柄”是什么,顿过之后想要询问:“那……”
“你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宋持怀拿起桌上的茶壶,没晃出水后又遗憾放回,“但如果跟我走,你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少年抿唇,他不知道能不能信宋持怀的话,但有一点对方说得很对:以昨夜歹人对魏家赶尽杀绝的势头来看,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
正他思考之际,高堂上又传来了宋持怀冷清的声音:“你的名字?”
“……魏云深。”
踌躇片刻,魏云深还是交代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想这人这么久都没对自己动手,起码暂时是不会害自己的,心底的焦虑也减缓不少。
想了想,他又解释:“你方才说的魏士谦……他是我爹。”
蓦然,镶金雕玉的供桌旁勉力支撑着头的宋持怀眸光锐利起来。
魏云深本是想着有这一层恩义在,他率先托出自己的身份好多求个好处,眼下却被宋持怀的目光盯得发毛,不自在地抓着衣袖,问:“怎么了?”
“没什么。”
宋持怀站了起来,他走到魏云深身前,眸光含笑,眼底却无端冰冷,“原来是你啊。”
什么原来?什么是你?
魏云深被他的话搅得一头雾水,他想问这话缘由,又不敢多问,犹豫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问出一句“你认识我”。
“只是听说过,养父常常写信说起你,我常想一见,总是不得机会。”
宋持怀恢复了平常和煦的笑,余光瞟见魏云深一瞬的不自然,男人轻轻玩弄着腰间的那两块环佩,动作间满堂金玉消散,祠堂里又恢复成历劫难后满目疮痍的模样。
他望向堂外,几只鸦鸟盘旋低飞,黑羽烬天,“哇”声满院。
“却没想到头回见你是在这样的场景,有些可惜。”
他声音里并无可惜,甚至穿透着几分刺骨的冷意。宋持怀提起不知何时染上血迹的袍摆跨出魏氏祠堂高高的门槛,从千疮百孔的破落楼阁踏入满布尸骨血肉的杀场。
天彻底亮了,被房檐挡住的晨光将从暗处走出的人全然笼罩,在宋持怀身上镀了一层神性的柔光。
他回身一望,看着魏云深,眼底的痣绰约柔和:“既然你没别的地方可去,往后跟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