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可能会说熟人,坦诚点的会说是朋友,亦或者爱慕者。
可郁衡却在犹豫片刻后,说是作为被C区区长招揽过的人,担心区长的身边人。像是在说作为未来的下属,提前关心上司的亲人一样。
这回答实在带来了不少乐子,江怀风一瞬都快真心实意笑出声。
这时他才真正确定了郁衡的想法。
原来不是在等回心转意,也不是等竞争者认输,而是在努力回避自己的感情,甚至宁愿和区长扯上关系,也不想对自己真实的想法低头。
跟自己别扭到这份上,也是极少见的家伙了。不知道他到底在和什么做斗争,到底为什么要拒绝承认。
他不再说些有的没的,挑拨年轻人敏感过分的神经,随便含糊几句,就以还有事要处理为由请人离开。
郁衡显然因那个问题有了心事,表情变差不少,也没什么继续聊的心思,应下后就走了,没有再回头。
等人走远,江怀风转头就去找了阿米利亚。
一方面,江怀风实在有些好奇,他那位看着就在感情一道上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义弟,到底是怎么看待郁衡的。
另一方面,他打算去问问郁衡说的那些东西要放在哪里,以及阿米利亚有没有其他需要。虽然这兄弟关系乍看之下确实很塑料,但作为明面上的兄长,他还是会尽到相应的责任,比如照顾可爱的弟弟。
经过询问同意后,江怀风推开房门,踏入了如今属于阿米利亚的地盘。
按照他对阿米利亚的印象,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个靠坐在窗边望着远方的可怜身影,宛如曾经许多被困在华丽宅院里的莺莺燕燕。
但抬眼看去的景象完全不同,以至于可以说是有着颠覆想象的差距。
新式纹样的地毯厚实柔软,暖白与淡黄交织的颜色铺在地上,宛如拢住一大片春光灿烂的花丛。平日大抵无人会注意这片自然生长的花丛,此刻却不得不吸引人的目光去注视。
一个少年坐在这片灿烂的花丛之中。
他穿着复古立领白绸衬衣,因抬手打招呼的动作,宽松的喇叭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与纤长的手指。他盘坐着,腿上摊开一本书,黑色五分裤恰好在膝盖处消失,下方便是着白色淡格长袜的小腿。
鲜红的发不知何时长至垂落,袅袅攀缠在少年周身,像是一团红色的烟雾,又像是蜘蛛精心编织的网。
毫无疑问,他已然成为此地的掌控者,而非被困于其中不得解脱的鸟雀。
坐在花丛之中,张开的猎网中间的美丽少年,朝着名义上的兄长,盈盈笑了起来。光好似在一瞬照亮这一小片空间,照亮少年眼底的期待与喜悦,他的声音宛如呼唤一个轻柔的梦,“江怀风。”
明明只是一个名字,被无数人呼唤过的名字,江怀风在这一刻却莫名觉得头脑有点发热,连回答都迟疑。
似乎对他不回答没有不满,对方又接连呼唤了几声,每一声都像是把小锤子,缓慢敲击他的心脏,敲掉他摇摇欲坠的理性。
可这不应该,有什么地方不对。一片片破碎声中,区长先生察觉到异常。
最终,江怀风走了过来,但他视线停留在垂落地面的红发和只穿了袜子的脚上,微一蹙眉,“你的头发怎么了?还有,你得穿鞋。”
口吻严厉得像是个真正的兄长,“现在已经不是夏天,这样下去你会生病。”
若不是他耳后突兀的红色,若不是他这时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大概仅凭这句话就能直接破除阿米利亚塑造出来的氛围。
“你找我?”阿米利亚歪歪头,无视那些问题与警告,看向他。
被这一声提醒了似的,江怀风嗯了一声,还是没有把目光移过去,像是对地毯上的花纹忽然起了兴趣,“郁衡来了一趟。他问你,之前给你做的抱枕和玩具怎么处理。”
“你肯定已经帮我接收了吧。”阿米利亚语气平静,“那就等到了再放过来好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江怀风顿了顿,从义弟无所谓的语气中察觉到什么,“你不喜欢郁衡?”
“不哦。”少年说得坦然,“与其说我不喜欢他,不如说,他不太喜欢我。每次见到我,他身上的负面情绪都比原来多一倍呢。真可怕,说不定他想杀了我呢。”说着可怕却没有一丝畏惧的意思,听着像是单纯的抱怨。
江怀风不太信,郁衡那样和讨厌不太沾边,更像是逃避,但他从这话中得到了另一个信息,“你能感知情绪?”精神力的运用方式全看其主人的想法,会有这种能力也不奇怪。
这毫无攻击力的能力也符合阿米利亚弱小能力者的形象。
“差不多吧。”阿米利亚随口答了一句,不想在不感兴趣的话题上过多纠缠,“说起来,东都贵族们的习惯是不正视人吗?你跟我说话,为什么不看我?书上说这不礼貌。”他扬起手中的贵族行为守则。
江怀风喉结动了动,没想到这火还能再烧到自己身上,却还是冷静自持地否认了:“没有这种习惯,但私下的接触不必完全遵守礼仪。”
“是吗?”
早有准备的小魅魔甩开手中的书本,从地毯上站起来,一步一步靠近新上任的兄长,动作间有种猫科的优雅与平缓。
“无论什么接触都可以吗?”
“不。”江怀风见状一愣,闻见越来越近的香气,看见越来越近的面容,在后退与停下间选择了后者,“接触……是有限度的。”
这里是他家,他不可能被一个收留的人逼得后退,也不可能被年纪不大的同性逼得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