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何卫东点着头说,“如此看来,冷春来把赵星一个人放回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她暂时不能放另外三个孩子;第二种可能就很残酷了,那就是,另外三个孩子已经不在了。”
“我也这样想,”陈娟同意何卫东的说法,“暂时想不出第三种可能了。”
“如果是第二种的话,对于那三个家庭来说,真是毁灭性的打击。”张鑫叹了一口气。
“但是对于我们警察而言,只要没有明确知道那三个孩子已经死了,就一定不能放弃希望,要想方设法将他们营救出来!”陈娟说,“而目前最大的线索,就是回到家中的赵星了。但是早上苏静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大致问了一下,赵星回家后有没有透露什么信息。苏静说赵星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创伤,什么都不愿意说。”
“这就难办了,赵星是未成年人,又是受害者,如果精神受了创伤,不愿配合的话,我们警察是没法强迫他配合调查的。”何卫东皱起眉头说。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假如赵星的精神确实出现了问题,按理说应该让他先接受治疗,再配合警方调查。但是心理治疗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有时长达几个月呢,我们等得了这么久吗?黄花菜都凉了。”陈娟说。
“那我们关注赵星的检查结果吧,如果他只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惊吓,并没有出现严重的精神问题,我们就请他立刻配合调查。”何卫东说。
“我也希望可以这样,但是……”陈娟皱起眉毛摇了摇头。
“怎么了,娟姐?”
“我觉得情况可能不太乐观,因为苏静跟我说,赵星昨晚睡下后,突然发出惊叫,声称自己看到了鬼,而且听他的描述,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厉鬼。这很有可能是幻觉,但是一个人要受到何等的惊吓,经历多么可怕的事情,才会在回家后出现恐怖的幻觉呢?”
“娟姐,你的意思是,冷春来在挟持几个孩子期间,对他们进行了精神折磨?”刘丹说。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了,”陈娟说,“但这也令人十分费解——冷春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从行为模式来看,她绑架这几个孩子,似乎是为了钱。如果真的仅仅如此,那么这几个孩子对她来说就是单纯的人质,把他们软禁起来或者控制起来就行了,没有必要进行精神折磨。特别是,这几个孩子还是她儿子冷俊杰的好朋友,她更是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会不会是被软禁这几天产生的绝望感和恐惧感,让赵星他们精神崩溃了?”张鑫说。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我以前经手过几起绑架案,有些人质被绑架一周以上,也没有出现非常严重的精神问题,特别是回到家,进入安全的环境之后。赵星他们虽然是孩子,但也不是很小的孩子了,心理承受力不可能这么差。试想一下,假如冷春来只是限制他们行动,把他们关在某处,提供必要的食物和水,他们最多只会感到绝望压抑,不至于被吓出精神病来吧。回到家后出现恐怖的幻觉,声称自己见到了鬼,就更不可思议了。所以我认为,冷春来一定对这几个孩子做了什么,才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仅仅是拘禁,不足以对人的精神造成这么大的伤害。”陈娟分析。
“这个冷春来不会是心理变态吧?不但拘禁了这几个孩子,还在其间用各种方式折磨了他们?”
陈娟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我之前就说过,这起案子没看上去那么简单。现在出现的状况:赵星一个人被放回来,以及他受到了极度的惊吓,都证实了一点——这不是一起单纯的绑架案。冷春来绑架这几个孩子,是另有目的。”
几个警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想不通冷春来这样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片刻后,陈娟打破沉默,说道:“光是想应该是想不出答案来的,总之今天我会随时跟苏静联系,必要时去一趟他们所在的医院,直接跟心理医生沟通,如果赵星的问题不大,就对他进行询问。目前来说,他是我们最大的突破口了。”
南部新区。靳文辉、韩雪妍、梁淑华、余庆亮、陈海莲、邹斌六个家长和三百多个帮忙寻找孩子的人一起,在本地区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按照赵士忠之前部署的方案,搜寻重点是农村自建房、长期空置的仓库、门面房和独栋别墅。里面有人的,就说明原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提出能不能进屋看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配合,一是为了避嫌,二是能共情丢了孩子的家庭。少数不愿意配合的,经过说服或经济补偿后,也同意了。
空置的房屋用类似的方法处理。先是打听业主的身份和联系方式,然后拜托他们把门打开来看一下。遇到不同意的,仍然采取讲道理和给补偿的方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户主,在听到对方打算报警后,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只好让众人进屋查看。如此一来,就几乎每一户都能入内了。
然而,搜寻行动从早上八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整整十个小时,覆盖范围包括了整个南部新区,总共搜寻了几百套房屋和建筑,最终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徒劳无功和疲惫不堪带来的无力感,严重影响了搜寻队伍的士气。消极倦怠的情绪席卷众人,当有人问“明天还要继续找吗”,除了那六个家长之外,其他人几乎都缄默不语。
苏静家族企业的员工意识到,是否继续寻找,需要请示董事长,于是派代表致电苏静的父亲。苏董事长权衡之后,认为在外孙已经回来的情况下,似乎没有理由再投入如此大的人力物力搜寻了,毕竟企业要运营,一大半员工都不在岗的状态,不能成为常态。于是做出指示——所有员工明天照常上班。
苏静家族企业的人,占了搜寻队伍的一大半。他们都不继续找下去了,赵从光公司的人也只有止步于此。而三个家庭的亲戚朋友,显然也不可能每天都不工作,帮忙找孩子。所以搜寻队历时一天,就宣布解散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浪费一天时间而已,但是对于三个没有找到孩子的家长来说,他们的绝望、悲哀和心力交瘁,是笔墨难以形容的。
心理医生的诊断
赵星一家——除了去公司处理工作事务的赵从光——在意大利餐厅吃完午餐,已经过了中午一点,随后驾车前往之前预约好的私立医院。和人满为患的公立医院不同,这家高端私立医院内没有太多病人,原因自然是高昂的医疗费,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的。但是相应的,高消费能换来最优质的服务。苏静之前预约了价格最高的体检套餐,拥有全程不用排队的特权和专属服务。一个漂亮的接待员全程伴行,为赵星提供体检指导。
在经过全身ct扫查、心电图、彩超、内外科检查、眼耳口鼻检查等一系列体检流程后,就是去心理科做心理测试和精神方面的检测了。体检的结果通常是一周左右出来,但是这家私立医院的专属服务,可以在两个小时内出体检报告。
心理科的专家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女士,叫欧阳琴,以前跟蒋岚在同一所大学任教,是关系很好的同事,后来被这家私立医院高薪聘请为心理科主任。蒋岚今天上午已经把孙子赵星的遭遇和情况跟欧阳琴大致说了一下,欧阳琴说,她需要跟赵星当面沟通交流,并用心理测评仪检测,才能做出综合判断。
蒋岚带着赵星在心理科的诊断室见到了欧阳琴,两人寒暄了几句,欧阳琴又面色和蔼地跟赵星打了招呼,之后让蒋岚及家人在vip休息室等待,她和赵星单独交流,并告诉蒋岚他们,要做的测试有好几样,可能会耽搁比较久的时间,需要他们耐心等待。
于是苏静和公公婆婆坐在窗明几净、有沙发和茶几的vip休息室等候,这里提供免费的咖啡、果汁和茶饮。等候期间,苏静接到了陈娟打来的两次电话,都是表示关心,并询问赵星是否检查完毕。苏静说身体检查结束了,但心理测试耗费的时间会比较长。
五点左右,陈娟和何卫东来到这家医院,在休息室见到了苏静及家人。这时赵星进入心理诊断室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还没有出来。体检报告倒是提前出来了,身体机能和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现在就等着心理检测结果了。
六点钟,诊断室的门终于打开,欧阳琴和赵星一起从里面走了出来。坐在对面休息室的苏静和陈娟等人一起上前询问结果,欧阳琴说:“这样,请两位家属到办公室来,我跟你们聊一下孩子的情况。”她望向陈娟和何卫东,问:“你们两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