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摊开手心,是镇山石。那点荧光已经消失了,此刻就是块普通的石头,连绿色都暗淡了。我将镇山石还给昆仑,小爱一定希望他留着吧。不周山毁,山灵殒身,天地崩塌,天空中的洞更大了,精气在加速流逝。我顾不上昆仑,赶去找太一,如果天地注定毁灭,如果我们注定殒身,在这最后一刻,我希望能跟他在一起,告诉他,我原谅他了。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好了,那些害怕的、痛苦的、悲伤的、难过的,我统统都不在乎了,失去的滋味太难受了,经历过一次两次,我已经不敢再经历第三次。几百年前,他为了大局舍了屏翳,如今又想为了大局再舍了自己吗?他拿我当什么?他凭什么丢下我一个?他怎么就敢这样对我?我要问问他,还要不要我了?只是,不知还能不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天洞洞口,努力抵挡着精气的流逝,然而只是杯水车薪,他是那么痛苦,仿佛全身都被撕裂了一般,我知道他很难受,看到他的样子,之前的责怪、吵闹全都消失不见,心里只有他对我的好,眼里只有他的面庞。“太一!”“阿应,你来了。”他努力克制住面上的痛苦,朝我挤出一个微笑。我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吼得撕心裂肺:“你不是说你不会死吗!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天地皆在则精气常在,我确实不会死。”太一的声音有点虚弱,“但如今天破了,精气流失,就是我在死去。”我奋力越过他,化形为龙,将身体伸展到的最大限度,拼尽全力去堵那个窟窿。然而,我只是一条龙,即便遮住了大半个空洞,也根本堵不上洪水一般泄出去的精气。“太一,坚持住!”巨大的气流让我有些支撑不住,努力扒住窟窿的边缘,不让自己被吸出去。太一扯了扯嘴角,再也笑不出来。他已经撑了这么多日,精气不断地消散,许多灵力不足的天神都已失魂而亡;人界洪水滔天,死伤过半;唯有冥界鬼魂数剧增,可那些被抽取灵魂而亡的鬼魂根本不受后土的控制,甫一出现便被鬼影吸食以增加自身功力。我消失了这些日子,他该有多么着急、多么自责,还得支撑着这个大洞,如果我不来,他一定会带着遗憾离开吧,他承受着身心双重痛苦,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是怎么撑过来的。是我来晚了。“母神一定会有办法的,你撑着点,再坚持一会!”太一勉强点点头,眼睛已经有点睁不开了。千万不能睡!我在他耳边大吼:“说什么地久天长,说什么囿于天命,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把我骗到手就要丢开吗?当我好骗吗!”“阿应,是我骗你了,对不起。”我腾不出手来抹眼泪,只能任凭满脸泪飘:“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你说什么我都信,你就不能再骗我一次吗?”“这是最后一次,我不能再骗你了。”太一的人形渐渐透明,他在我耳边说话,也不再有温度。“阿应,原谅我。”“你若是死了,我再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听到没有!”“那就……恨我吧……”“太一!”我将身体盘起来,可终究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消散,最后一个笑容定格在那里,我一扑,扑了个空。他不在了。说什么“我一直在”,你这个骗子!我心如死灰,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朝仍在扩大的洞口冲过去。天外面是什么?能见到你吗?你说,有你在,我不会死,那如今呢?现在,我相信死生相随了。天边泛起五彩的霞光,是五色石的光泽,肆无忌惮地射过来,照得我眼前从来没有过的清晰,曾经的一切飞快地闪过,映衬着这瑰丽的色彩,凡人所说的死亡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我抱着最后一点期许,等待最后的命运。忽然,一缕柔软的云雾遮在我眼前,隔开了五色石的强光。不是说精气散尽,云、雾、气皆不复存在了吗?难道——我一愣,浑身卸了力,直直地往下坠去。忽然,那道柔软的云雾闪到我身下。“我接着你了。”大荒(三)“我接着你了!”我反复对自己说:“不害怕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然后鼓足勇气睁开眼,发现想象中的急速坠落没有发生,一片轻柔的云雾将我托了起来,缓慢下降。“太一?”我的眼角还挂着半滴眼泪,憋回去剩下的半滴,带着来不及咽下去的哽咽声叫道。“我接着你了,我就说有我在,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