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作战,必留一线。”太一替我解释。这是天界的规矩,人界之事最后还是得人界自己解决,所以我当初并没打算真将蚩尤部全部淹掉,因此后来蚩尤部巫人驱大风将雨水吹回轩辕部时,轩辕还来得及自救,召旱魃止水驱雨,全歼蚩尤全部,功成名就。只有我是那个最倒霉的。“我听来听去,这里头没你什么事啊?”丰隆转向太一,“你又是怎么回事?”太一看着我,含糊道:“我也睡了五百多年。”“大龙是打仗受伤,你又不打仗,无缘无故睡了那么久,冬眠?”太一头也不抬:“出去。”丰隆眼珠子一转,若有所思,压低声音道:“殉情不是什么丢脸的事,说出来也没什么的。”我……装作没听到好了。太一将原本放在我身上的柔情目光移向丰隆,他的额上顿时渗出细细汗珠。“啊,哈哈,有点热,啊,哈哈。”丰隆摇着折扇遮住脸,干笑几声,赶在太一亲自将他扔出去之前,识相地离开了。我真不想拆穿他,眼下才刚刚开春。“你……”“我……”直觉告诉我,太一有话想说,可他踟蹰了许久终是开不了口。“关于那场大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我希望你不要骗我。”我抓住他缩在袖子里的手腕,果然,紧绷地握着拳。“阿应,我没想骗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太一低下头,连吞了两口唾沫,斟词酌句道,“冯夷本不能成神,可为了你,我顾不得那许多了。”果然,冯夷身上的精气源自于他。“你早知自己要沉睡,所以哪怕遭受反噬,也要度化一个冯夷守着我?”太一默认:“你伤势太重回不了天界,人界又太乱,所以在那之前,我必须安顿好你。”我更糊涂了,他放弃天帝之位来人界,又赌上几百年的沉睡,到底是因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太一忽然慌张起来,抓着我的胳膊:“阿应,我从未想要伤害你,可我怎么做都不对,一直在伤你的心。”太一叹了口气,“司命可以掌握别人的命运,却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说起来,我同他一样。”绕来绕去,还是不肯说,想让我继续当傻子吗?我有点不痛快了。我拿下他的手:“你累了,好好休息。”说罢,我将他一人留在那里。你们不说,我自己去找答案。“什么?你要入太一的梦?”丰隆绕着我转了一圈,“我没听错吧?”我双手一抱:“你就说帮不帮吧?”“帮……帮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说。”“第一,你得先把他哄睡了。”这个没问题,他一夜没合眼,此刻已经睡了。“第二,他要是打我,你得拦着。”丰隆委屈地瞧了我一眼。“行。”丰隆跟在我身后,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太一门外。“准备好了吗?”他唇语道。我一点头,丰隆抓住我的手腾空一跃,一阵天旋地转,片刻后落地,已然在太一的梦中。一条长着翅膀的巨龙盘旋在云顶,一边飞一边哀鸣,不安地在身上挠来挠去。“太一梦里的龙……”丰隆拿肩膀撞了我一下,“这是你吧?”若是鸿蒙时期,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是我。可几百年来,天界生出不少龙族,会不会只是长得一样呢?我靠近了些,仔细辨认着,直到看到尾巴尖上的一道疤,我才确定,这是我。那道疤是我第一次司战时留下的,那会经验不足,让对手追着打,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首战失败,还让对手伤了,我说什么都不肯司战了,可天神的天命一旦确定不能随意更改,否则要遭受天谴。后来,太一他们做局让我赢了几场,伏羲手把手地教,我重拾信心,逐渐顶起了“司战之神”的名号,一干就是几千年。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真是幼稚得可笑。“这是……”“我”字还没说出口,我就看到那个“我”将爪子伸向了自己的逆鳞,惊吓得变了调,“她要做什么!”“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什么?”“我可不敢凭空捏造,要遭反噬的!”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丰隆:“也就是说,这是我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丰隆抱着手,朝我点点头。等会,我的逆鳞不是涿鹿之战中伤的吗?难道我记错了,是我自己拔的?只听得“我”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紧接着一道强光闪过,我和丰隆抬手去遮,只遮了一半却忽然黑了下来,所有场景都消失了,四周陷入一片茫茫之中,诡异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