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司命(七)“我跟在神农身边时还不满十岁,神农一生行医,救治过的人无数,收过的弟子无数,此刻老了,身边却只有我这个尚未学成的小童,帮他采药背筐,陪他跋山涉水。那日,师父依旧尝百草以观药效,却不料食了无解的断肠草,气若游丝。我知道他有一颗天神给的药丸,可他不吃,他说‘人有死别,神有生离,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谁也不比谁轻松,谁也没有谁侥幸,是神是人不重要。’当时我不懂这话的意思,哭着让他别离开我,后来才明白,除了自己,没有谁能陪你一辈子。”可阿哥这一辈子太长了,他吃了神农没有不肯吃的度灵丸,既不是贪生,也不是怕死。生为医者,他每一日都在经历生离死别,看着生命从自己手中流逝。五百多年,他一定明白了神农所谓“生死”之意,他活着,没有一点享受生命的意思,更像是在以永久的痛苦惩罚自己。可是,为什么呢?“根据师父留下的药谱,我磕磕绊绊地学着医术。失去了师父,我十分谨慎,没把握的病不治,因为我最怕生命在手中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我畏惧生离死别。可十六岁那年,我做了生命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丰隆往我旁边缩了缩,不自觉地揩了一下鼻子。“我救了一个人,重伤的衡水部首领聂曲。衡水部与黎川部是毗邻江畔的两大部族,两部首领不对付,常年因为土地、粮食之事起冲突。”一部首领重伤,此战可想而知有多艰难,衡水部占了下风,黎川部定要赶尽杀绝,阿哥在这种情况下救下聂曲,无意是危险的。他可能会被黎川部当做衡水部族人杀掉,可能会被衡水部的人当成黎川部的人杀掉,除非这个聂曲知恩图报护着他。“他昏迷了六天,醒来就逼死了前来找寻他的部下,将我带回了衡水部。好在我从未同他说过话,后来装哑巴也装得颇像,他虽担心我是黎川部的人,但得依靠我治病,于是让我近身伺候汤药,唤我作药奴。”我的掌心开始冒汗了。“他嗜杀成性,对待俘虏更是残暴,每个在他手里的人都会生不如死。我亲眼见过他们处置囚徒,两个大锤,从脚趾开始,一点一点敲碎每一根骨头,晕了就泼醒,再敲,然后挂在广场上,直到血流干而亡。”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的那只手,他先是一僵,然后翻过来与我十指相扣,我这才反应过来抓住了谁,可已经不好意思缩回来了,只能由得他握。阿哥没有看到我们的小动作,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我至今记得,他们求死的场景。”。太一许是担心我害怕,捏了捏我的手背。“那你……”阿哥上下牙齿一咬:“我成全了他们。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至少他们死前都是感激我的。”阿哥的手指用力摩搓着,几乎要搓掉一层皮,“救人的成了杀人的,多讽刺。”丰隆小声问:“聂曲知道吗?”“我做得很隐蔽,他们本就活不成了,我只是减少他们痛苦的时间。”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我几乎忘了他是个医者。该是怎样的经历才能使一个立志救人的医者接连杀人?那些囚徒求死不能,他给他们一个了结,是否也是一种救赎?我说不清楚。“我杀的最后一人,是聂曲。”“我一面悄无声息地帮那些俘虏脱离苦海,一面挖空心思哄着他。他觉得我忠心,办事又牢靠,有时候忙起来,就让我替他传达一些指令,反正我不会说话,只要把东西送到就行,还省了许多麻烦。后来,我又使了些手段疏离他的旧部下,让他越来越信任我,我逐渐成为了族中唯一可以与他近距离交流的人。”聂曲做部族首领之时手段残暴,为何会轻易对药奴失了戒备心,而且将族中之事交由一个外人传达,难道仅仅因为替他治病吗?反正我是不信。我转头看到太一,他眉头一紧,看来也是不信的。“他自负到极致,我便要让他毁在自己手里!”阿哥斩钉截铁地道,“我通过药物控制了他,给他的下属传达我的命令。”“就没有人怀疑吗?”“有,还是最不安分的几个。”阿哥居然笑了,“要的就是不安分。他们乱了,衡水部也就乱了,依聂曲的性格,一定会残暴打压,免不了一场内讧。”太一问:“内斗是从外攻击的最好时机,你联合了黎川部?”阿哥摇摇头:“根本不需要。衡水部和黎川部斗了那么多年,相互之间都有眼线,只要这边一乱,他们就会得到消息进攻,我不过是同他们做了一场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