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的下巴与脖颈,下意识地嗯了声。
梁恪言说的门口,并非客观意义上的门口。
——他带着她七拐八绕,像两只迷路的海鸟,在犬牙交错的巷弄间盘旋。今夜路灯的光不够慷慨,她不敢和他离得太远。
此番场景如果在她童年时期的那个万圣夜重置,那么她可以断定,梁恪言是要在这个漆黑寂静的深夜把她丢掉。
泪痕彻底消失在热风溢满的夜。
……
终于到了梁恪言所谓的“门口”,柳絮宁走到一半心里冒气,这哪是门口呀,这么这么这么远,她的腿都酸了。
一家无招牌的陵水酸粉店,店里装潢简单低调,不知道哪里装着的音响正循环播放着《世界第一等》。
见梁恪言轻车熟路地坐下,柳絮宁好奇,他是这里的常客?不然怎么如此娴熟。而且这种苍蝇馆子,除非是很会吃的食客或是当地人,不然不会轻易发现。
听完她的问题,梁恪言反问:“不然像你一样贼眉鼠眼地巡视吗?”
柳絮宁无言。
陵水酸粉的香辣酸三种味道在口腔里混合,柳絮宁眼睛一亮,因为美味而眉飞色舞。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口齿不清地夸赞:“你很会挑,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商场连锁店呢。”
倒也不是。梁恪言问了打扫客房卫生的几位阿姨,得出的结论都是这家陵水酸粉值得一试,虽然是无招牌苍蝇馆子,但比起被各类平台营销爆热的网红店,实在太值得尝试。
不经常来的地方,自然要玩到入骨玩到透彻才行。
“出来玩去那里吃干什么。”梁恪言说,“难道你的同学问你去广城要吃什么,你都说连锁店吗?”
被他说中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但我后来都推荐他们去吃农庄的走地鸡,五指毛桃鸡,还有酸菜炒猪大肠。”
她起先不知道这些的,都快和梁锐言把各家各式的早茶店吃了个遍,后来是某个暑假开始,刚成年的梁恪言受梁安成的嘱托带弟弟妹妹过暑假,那时他刚考出驾照,就在周叔的看护之下上了大路,弟弟妹妹已经把城区玩遍,哪里都嫌无聊。他被迫应下这个差事,只能无奈带两人去了梁继衷好友开的农庄,带他们去果园摘水果,去鸡舍偷土鸡蛋,去水库钓鱼,又去山头摘单枞茶。两人新奇得像看见新大陆。
久了之后,梁恪言有点没了耐心,自诩已是步入成年世界的佼佼者,怎么还要照顾这两个心智比年龄还要低弱几分的未成年。
山庄主人和夫人一起亲自下厨做了烧鸡烧鹅,柳絮宁吃下第一口,眼睛倏然发亮,忍不住赞叹这土鸡蛋好香,这肉好甜!
梁恪言刚在心里冷嗤她夸张,她就转过头来冲他甜甜地笑,说哥哥谢谢你带我来,这里真有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笑得那么傻,和小朋友一样,又有一点点可爱。
比起柳絮宁的大快朵颐,梁恪言就没怎么动。
柳絮宁眨眨眼,终于想起对面这人不能吃辣:“你要不加点水?”
梁恪言:“不用,能吃。”
“你又不是梁锐言,你加点水吧。”
美食果真迷人心智,让人说话也随心所欲了起来。前头漆黑柔软的道路上,分不清哪只脚就会踩进深不见底的沼泽里。
他弟弟分明不在,却能兵不血刃。
梁恪言默了一阵,指腹在桌上点了点:“吃你的吧。”
“我在关心你。”
梁恪言喉间释出一句没什么波澜的谢谢。
“你昨天怎么不来看烟花?”柳絮宁突然想到这件事。
梁恪言:“我爸找我。”
听到是梁安成找他,柳絮宁就没声了。只是……她一思考,那不对呀,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和梁安成见完面之后额头上莫名其妙就多出了一个伤痕,所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