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上下打量他,见这人虽然狼狈不堪,但丝毫不见他慌张,情绪平稳逻辑清晰,沉稳持重,遂回答他,“是。”
剩下的人介绍完自己,扶襄心中一一将他们划了个类。
她和那节度使还有位范阳首富,都是给范阳王进献寿礼的,两个被献祭的是采叶贩子,她觉得应该是假的,剩下就是山下的村民被掠来,还有从荒界偷渡跑出的难民。
还有一个元蓝。
天空深沉阴垂,乌云将月亮遮了个大半,屋中灯芯被阵阵山风吹的明明灭灭,屋中浓郁的迦子叶香气随风蔓延整个房间。
已快到子时,被捉来的人有的一顿饭都没吃上,饿的不行,又累的不行,二十多人许多都睡了过去。一旁的黑衣公子不停地摁自己的脑袋,身旁的折扇公子垂着头,仔细的翻着自己的衣袖口袋。
扶襄靠在一旁正被这香味熏得头晕目眩,突然一双手摁在她的额头,反复按摩她激烈跳动的太阳穴。
独特的女儿香冲进鼻腔,元蓝跪立于地上,高挑的身影将扶襄笼罩,反复不停的揉捏,扶襄感觉自己原本迷蒙浑浊的脑子变的清明起来。
“好些了吗?”元蓝见扶襄睁开微阖的双眸,眼睛中满是红血丝,她有些心疼地道:“阿襄公子眼睛红了…”
“没…没事。”捉住元蓝本要抚上她眉眼的手,扶襄道,“多谢姑娘。”
或是语气太过客气疏离,元蓝听她说完话后眼睛微微眯起,接着突然腿像脱了力一般的跌坐在扶襄身上,低低发出一声惊呼,将屋中的人都吓了起来,就连正翻兜的折扇公子也抬起头,随即瞪大了眼睛瞅他们俩。
元蓝坐在扶襄的怀中,双臂紧紧地环着她,扶襄感觉周围许许多多的目光都朝她这面扫来,心里不知为何砰砰砰的跳。
她不知道这姑娘究竟要做什么,是腿麻了吗?怎的突然就没力气了。
扶襄上辈子恶名远扬,这九州上下嫌少有人心悦喜欢她,想杀她的人排队都来不及,倒是也有见她色心大起的男人,但都不知道被她杀了不知多少个,她对男人很能下的去手,但是女人…
尤其是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秀丽可爱的女孩子。
她心里喜欢的紧。
元蓝塌着腰依偎她怀中,但他们二人的身量相差有点大,秀气的公子与高挑的女娘,看起来颇为怪异,就好像元蓝才是那个男人一般。
周围的人被吵醒,护送节度使的护卫一个个横眉竖眼不太乐意,还有的美人偷偷地指两人笑,扶襄头一次感觉到何为不好意思。想她一个纵横九州的恶种也会有被女人弄的面红耳赤的时候。
“元蓝你…”扶襄当即伸出手托住元蓝的腰,元蓝却俯身与她脸贴着脸,紧接着声音附耳传来,“公子,叶子有毒。”
扶襄顿时皱起眉头。
“不要闻,会晕。”她附耳轻声道。
怪不得,她闻这迦子叶燃烧后的味道会如此晕眩,原来是因为它本来就会使人神志不清。
只是,元蓝为何会知道?
扶襄复杂地打量着元蓝,注视着她含着笑意的双眼,良久,将她拂于自己脸边的发丝拨过,道了句,“好。”
子夜已过,浓烈的异香在房间中渗透,突然自远处传来闷重的号角声,紧接着整齐地敲鼓声响起,响亮到连大地都开始震颤,扶襄感觉到有许多人再朝房间的方向来,她一把将元蓝揽起护在身后,与起身的黑衣公子对视一眼,“有人。”
屋中的美人害怕地颤抖,蹲在角落里不敢抬头,剩下的人将房间里能用的上的东西都捡了起来,时刻准备一会即将到来的战斗。
谁也不知道这群傩民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多时,房间门吱嘎一下被人自外面推开,一个穿着素长衫的儒雅公子走了进来,看着甚是年轻,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拿着斧头的傩民,正阴森地盯着他们。
他们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人群后头似乎还有一个个大笼子,不知道里面关着什么。
见屋中的人实在太过谨慎,那儒雅公子轻笑一声摊开手,“诸位莫怕,我是这个部落的村长,主事人,你们可以叫我吴相。”
“相遇即是缘分,村民们都是些卟藤岭中不识大字农民,如有冒犯,还请见谅,稍后我便会安排好房间,让大家好好休息。”
听得这话,蜷缩一旁的范阳富商含着希冀,抬起头问,“那…公子明日能放我们走吗…我们都是普通人…做的…”
“不行。”
那儒雅公子微微一笑,眼底深处带着淬了毒的恶劣,“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拜托各位。”
“你们走了,就没人在下的忙了。”
下半夜的山风不知怎的带了凛冽,儒雅公子附手立在门前,明暗的灯光下照的他的笑容更加鬼气森森,“卟藤岭白日还好,只是这夜晚有些诡异,外头可是有吃人的鬼,你们一定要听我说的话。”
“第一,子夜号角吹响后就不要出门,第二,不要给别人开门。第三…”
儒雅的公子伸出三根手指,“如果你的房间里有哭声,那就要…小、心、了。”
“听懂了吗?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