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从前在神医谷的时候,自己前脚刚替晾晒完药草,后脚便见小孩滚着草堆玩,只是大声呵斥了一声,便被姚昔年扎了一针,整整一个月,都开不了口。
感受到裴无卿连退几步,担心跑了,姚昔年伸出手,精准地扯过对方的衣领,将人拽了回来:
“风欢意做了什么?亭亭为什么会被野狼扑到?”
原来是因为这事生气,吓死了。
裴无卿松了口气,将春猎那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继而觉得疑惑:
“我当时还觉得纳闷呢,你弟弟不是叫风亭吗?怎么改叫风欢意了。”
“风欢意不是我弟弟。”
姚昔年先是纠正了这句话里的错误,这才解释道:
“欢意是他从前的名字,那孩子似乎对这个名字有执念,刚找来的时候,父皇原想替他改回本名,却被拒绝了。现在想来,应当是心虚吧,本就不是他的位置,被白白占了十几年。”
裴无卿不懂对方为何如此笃定。
宸国能找回丢失的皇子,一定是筛查了许多遍,走失地、年龄、信物全都要对上才能被带进宫,姚昔年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心里想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地便问了出来。
“你方才不也说了吗,他同小时候很不一样了,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同风欢意初次见面时,便感受不到任何熟悉感。
“让我真正觉得不对劲的是,当时父皇给了他两个选择,神医谷和皇宫二者则其一,他竟然选择留在宫中。”
姚昔年微微抬头,明明看不见,眸光却好似透过黑绸,落到了裴无卿身上:
“我从前同你说过阿娘是怎么死的,还记得吗?”
裴无卿自然记得,姚昔年很少对他分享自己的过去,因此对方所说的每句话,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他嗯了一声,只听姚昔年继续说;
“亭亭亲眼目睹阿娘在宫中惨死,自此对皇宫有了阴影,我只能带着他叨扰外祖父,同祖父一起隐居到神医谷。”
“可是长大之后,他竟然毅然决然地入了宫,十余年来,一次都没有同神医谷往来,这漫山的枫叶,原是我同他种下的,却一次,都没有来瞧上一眼。”
裴无卿觉得这很正常:
“毕竟在外面待了好几年,性子同小时候不一样也很正常,宫中锦衣玉食,世人都愿往之,况且,过了这么多年,你又如何确定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
姚昔年很坚定自己的想法:
“阿娘去世得早,亭亭是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认错?”
所有人都说他想多了,包括姚家的那些亲眷,但只有姚昔年知道,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若是在遇到许风亭之前,他或许还能宽慰自己想多了,可是他偏偏就是遇到了。
相似的容貌,一样的名字,更重要的是,与之相处的感觉,这使得心内的疑虑被不断放大,哪怕寻来的弟弟身份极其合理,姚昔年依旧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如今躺在屋舍里的,才是自己的亲弟弟。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姚昔年问向裴无卿:
“你也不信我是吗?”
“不,我知道你不会说没把握的话。”
裴无卿解释道:
“我只是在想,若你的感觉是对的,宸国如今那位二皇子是怎么回事?你弟弟的信物怎么会在别人身上?失踪的那些年里,他又去了哪?”
“九殿下曾命我查探关于他的过去,然而这些年一直毫无所获,所有的信息都开始于天降神使那一日,无人知晓他的过去。”
姚昔年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道:
“……这几年,我曾派人去查过,也是毫无所获。”
他本想联系父皇,但在私心里,却不想让弟弟再与皇室扯上关系。
当初弟弟之所以失踪,与皇室脱不了干系,罪魁祸首至今还在宫中潇洒,为防那人知晓风声再次下手,一直瞒到了现在。
空气静默了几息,二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思,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这世上没有过去,许久后,裴无卿率先出声道:
“这事估计只有许风亭自己知道,得想办法让他主动告知,若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你们二人怕是无法相认,他不会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