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认得这个镖,你倒是挺识货。”
裴无卿自暗处现身,稳稳地挡住车门,他低头看了眼已经晕倒在小孩怀中的人,不再耽搁,提剑便与太子的左卫交战了起来。
马车上,穆禾野几次想要背起比许风亭逃跑,却都只能无奈作罢。
他在宫中时常吃不饱饭,如今明明已经八岁了,身量却和五六岁的孩童一样,要背起一个被自己还大的人并不容易,更何况,小孩昨日还受了伤。
穆禾野没有任何时刻,比现下还想快些长大。
他望着车外交战的二人,心下不由自主地想:
若是长得同裴无卿这般高大,习得与他一般厉害的功夫,是不是就能轻而易举地救下想救之人?
失了武器,哪怕司扬再厉害,也终究是处处受制,很快便落了下风,裴无卿将人反制住,毫不费力地扔到了穆禾野面前,懒洋洋地问:
“要杀了他吗?”
穆禾野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小孩取出了一只蛊虫,一言不发地将它塞到司扬的右耳上,小虫子似有所感地立马钻了进去。
没过多久,地上的人忽而痛呼一声,他想挣扎,却被裴无卿狠狠压着,动弹不得,额间青筋蹦出,只能发出一声声哀嚎,最后生生痛晕了过去。
裴无卿看得一愣:
“你给他下了什么蛊?”
竟然能将一个习武之人逼成这样,不敢相信当下这左卫大人有多痛。
“这是丽妃养的尸蛊虫,可以将人做成傀儡,他不会有什么威胁了,就扔在车里吧,我留着有用。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医馆,病秧子晕过去好一会了,再晚……”
人或许就没了。
小孩住了口,不敢将话说完,仿佛一但说出后面的几个字,怀中人便会彻底失去温度,成了一个冰冷的死人。
“这附近没有村镇,更没有医馆。”
裴无卿跳下马车,在一旁的古树前停下,那里正插着方才扔出去的飞镖,他将飞镖拔了出来。
这话说得太绝对了,穆禾野敏锐地看去,追问道:
“你很了解这里?”
小孩注意到,当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这位一向散漫的青年,难得地沉默了下来,他低头擦拭着手中的飞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半晌后才听到一声:
“是,过去常常来此,见一位故人。”
裴无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将擦干净的飞镖收了起来,转头对车上的小主子道:
“现下能救人的只有他了,我带你们过去碰碰运气吧。”
幽寂的树林里,再次传来马儿嘶鸣,马蹄踢踏间,带起一阵飞沙,赶车之人似乎很是急切,在一阵阵车轱辘声里,穆禾野听到一声轻轻的感慨:
“……这片地,真是许久未曾来了。”
原来,他是想快些去见久未相逢的故人。
马车一路行至山谷,时值初秋,地上满是落叶,经由车轮碾压发出一阵阵窸窣声,再往前去,便见满地枯黄中,忽而掺入了几抹橙红,抬眼细细一瞧,原来是成片的枫林,远方溪水潺潺,红叶萧萧落下,美得恍若幻境。
少有人烟的山谷难得进了人,一只蝴蝶跹然而至,好奇地落到了车内,最后轻轻地停在一双紧闭的眸子上,浓密的睫毛好似花蕊,正好给了小东西落脚之处,然而不待它站稳,下一刻便被人拂开了去。
见马车慢慢停了下来,穆禾野抬起头,朝裴无卿问道:
“是到了吗?”
裴无卿摇了摇头,他放下马鞭,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看到那条溪了吗?沿着流水一路想向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穆禾野后知后觉地回味来,这是不愿继续相送了,他惊讶地看了眼车前的人:
“你不想去见见那位故人吗?”
裴无卿的眸光落到方才所指的位置,凝视片刻,忽而释然一笑:
“我坐在这,能听到他的声音,也算是见过面了。”
穆禾野听得奇奇怪怪的,但他没心情细究,只想赶紧带病秧子救命,于是一言不发地跳下马车,继而眼神示意裴无卿,将许风亭也带了下来。
“能背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