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你把这个也找出来,还有那些照片。静,”我将目光转向静丫头,郑重地说道,“查查那些设备去哪了。这事就你能办到了。”
“放心吧,小明哥。”静丫头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那东西都是有编号的,当新东西卖,他们卖不了,只能给收废品的,我这就联系我这边的同学,让他们帮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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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目前查明的情况,矿上未按规定张贴安全生产规章制度;安全应急预案缺失;安全生产设备维护保养不力,仅流于形式;事故发生前,已有矿工明确表示存在安全隐患,但被告人于长青身为矿主,却对劝告置若罔闻,要求工人正常下井工作。事故发生后,于长青虽迅速组织救援,并将事故及时上报,也主动要求赔偿遇难者家属,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已经触犯了《刑法》冒险作业罪、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重大责任事故罪。”
静丫头要去查的事看似简单,但却极为繁琐,尤其作为一名在本地没有执法权的外省警察,很多工作她只能依靠关系进行。
直到开庭时,她的调查还没能取得有效的进展,老罗只能硬着头皮上。至于我,却只能坐在旁听席,焦躁地等待着审理的结果。
“我想问公诉人一个问题,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和重大责任事故罪的定义是什么?”老罗身体前倾,右手扶着话筒,沉着地问道。
“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是指安全生产设施或者安全生产条件不符合国家规定,因而发生重大伤亡事故或者造成其他严重后果的行为。重大责任事故罪是指在生产、作业中违反有关安全管理的规定,或者强令他人违章冒险作业,因而发生重大伤亡事故或
者造成其他严重后果的行为。”公诉人由一个年轻的检察官和一个年迈的检察官组成,年轻的检察官应该是个新手,面对老罗的问题,急于表现的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年长的检察官倒是微微皱了皱眉。
我微微笑了一下,如果这场诉讼由这个年轻的检察官主导,那么老罗基本上已经处于了不败之地。
“我再请问公诉人,目前事故的原因查明了吗?”果然,老罗毫不犹豫地追问道。
“瓦斯爆炸。”
“你说的是现象。”老罗笑了一下,“这场矿难对外可以说是瓦斯爆炸,但是什么原因引起了瓦斯爆炸,这一点,现在查明了吗?”
年轻的检察官滞了一下,缓缓摇头,“还没有。但这并不影响对被告人的公诉。”
“你错了。”老罗也摇了摇头,“我刚才问过你,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和重大责任事故罪的定义是什么,你的回答和教科书上的一样,但我想你忽略了一点东西,即事故发生的原因或是因为安全生产设施或者安全生产条件不符合国家规定,或是因为违反有关安全管理的规定,只有符合以上的条件,才能构成你对被告人指控的重大责任事故罪和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
“但是你刚刚也回答我了,即这次事故的原因暂时还没有查明,那也就是说,并不能肯定这次事故的原因就是安全生产设施或者安全生产条件不符合国家规定以
及违反有关安全管理的规定。你对被告人的指控并不能成立。”老罗微微一笑,得意地看着面容严峻的检察官。
我用力握了握拳头,老罗这小子,终于干了件聪明事,他巧妙地从犯罪构成的角度进行辩护,而不是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毕竟我们介入这个案子的时间还太短,现有证据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是从犯罪构成的角度进行辩护则不同,可以巧妙地规避开我们在证据上的缺陷,而犯罪构成的要件却偏偏是检察官亲口说出来的,可以说,老罗没费什么力气,检察官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
“公安机关在逮捕被告人的时候,被告人身上有浓烈的酒气,酒精测试证实被告人当时喝了酒,处于醉酒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依然坚持到矿上工作,组织救援,这不是置被困人员的生命安危于不顾吗?这不是置国家的规章制度于不顾吗?”年轻的检察官脸色涨红,忍不住斥道:“本案中,唯一的幸存者更表示,井下遇难的28人中,有19人和他一样是新到矿上的,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培训就下井了,这是赤裸裸的渎职,是玩忽职守!”
老检察官微皱着眉,伸手想要阻止年轻检察官的话,却还是晚了一步,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老罗却是乐开了花。
“公诉人,第一,你要搞清楚,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井下的28人已经全部遇难,你
这样说很不负责任;第二,能告诉我渎职罪和玩忽职守罪的定义吗?”老罗故技重施。
年轻的检察官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很好。”老罗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神情严肃,“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不管是渎职还是玩忽职守,这两项罪名的犯罪主体是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而发生矿难的煤矿是私营企业,被告人于长青也不是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渎职和玩忽职守这两项罪名放到他的身上并不合适。你们对被告人的指控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老罗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笔摔到了桌子上,“这场诉讼根本就没有意义,是对我当事人的人权和尊严最直接最肆无忌惮的践踏和侮辱,法庭应该立即宣告我的当事人无罪。”
老检察官一直微闭着的眼睛蓦地睁开,目光死死地盯着老罗,那一瞬间,一股沛然莫测的压力骤然升腾,坐在旁听席上的我都感到有点坐立不安,更不用说直接面对他的老罗了。
老罗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咬了咬牙,毫不退让地和老检察官对视着。
老检察官轻咳了一声,“辩护人说的有些道理。”他开口说道,就在老罗愣神的功夫,老检察官却突然口风一转,“但是偷换概念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还是不要在我们面前玩了吧。在工人已经明确告知存在安全隐患的情况下,被告人依然强令
工人下井作业,这就已经构成了强令违章冒险作业,相应的也就构成了重大责任事故罪。至于是否构成了重大劳动安全事故罪,这个,我们可以再慢慢研究嘛。”
我心一紧,这个老检察官绝对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老罗建立起来的优势全盘推翻。
“公诉人,请出示相关证据,支撑你们对被告人的控诉。”审判长适时掌控了庭审的节奏。
在老检察官的示意下,年轻的检察官低头从桌子上的卷宗中抽出了一份证人证言,递交给了法庭,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老罗,这才说道:“我们找到了矿上的行政后勤部门负责人,询问了他关于矿上一些安全生产规章制度的问题,从这份证词中,我们可以看出,于长青曾经组织人手制定了相对完善的规章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