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禹里无疑是一片哀鸿之地。疏通的河道释放了洪水,浮出一片腐臭的泥泞,许虔指挥众人清理了发瘟的家畜野禽,掩埋了泡胀的死尸。平地上,河岸边,随处可见罗帷搭建的帐篷。在官兵的帮助下,灾民就地搭建起临时住所,十人为一户,各自升锅煮米,努力活下来。瘟疫蔓延,民不聊生,他们逃不出去,又不想就地等死,只能听从官员安排,每日焚烧艾蒿和硫磺,遍撒草木灰,青壮年们则编制成对,交替巡逻,以防匪徒来犯。在裴鹤年和许虔的指挥下,禹里的秩序逐渐好转。白天裴鹤年统筹调度,入夜他尽心尽力地照顾重病的钜鹿郡王,他已然是这片灾难之地的主心骨,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在他的身上。裴鹤年深知自己身负众望,片刻也不敢松懈。作者有话说:我好像没有关闭评论区吧,为啥提醒我关闭了评论区。感谢在2022-07-1521:04:28~2022-07-1714:54: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柏辞bc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钜鹿郡王李昕高烧了三日,裴鹤年也三日没能睡一个好觉,他浑然不怕瘟疫,寸步不离地照料着郡王的饮食和起卧。钜鹿郡王李昕清醒时总能第一眼看见这个表弟。发病以来,李昕食欲不振,寒颤不停,后来又剧烈地咳嗽,不仅没有起色,反而病情加重。他内心凄苦,对表弟感到十分的歉意,“辛苦你了,粮草短缺,病患剧增,你一人挑起重担,还要分心照料我,鹤年,是我拖累了你。”鹤年给他喂着热汤,“郡王不必担心,粮食早就到了,他们把药材下发到了养病坊,把五米煮成了粥。郡王,您也吃两口吧,这是刚煮熟的粥米。”鹤年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来之前,他还是一个明媚飞扬的少年,转眼脸上长满胡茬。想必连日转,全然没有歇息的时间。李昕哪里吃得下,捧着胸口不住地咳嗽,裴鹤年小心地拍抚着背,“郡王安心养病,余下的事有臣和许虔足够了。他正在指挥大家安置病患,焚烧艾草,带人巡视。”许虔生在将门,却是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从未吃过大苦。但他不想他爹看不起,脏活累活都没日没夜地干,他只用了两天,就搭起了帷幕,还将不服管教的村民治理得服服帖帖。那些青壮年就是他组织起来,编成队伍,四处巡逻。许宠还担心他会添乱,然而他至今没有出过差错。外头许虔才巡逻回来,把几个空闲的年轻人叫过来,“你们再把艾草焚烧一些。”刚坐下吃了一口粥,他就目睹鹤年从郡王的帐子里出来,谢荣举着艾草给他熏香。许虔招呼一声,从随从的手里接过一碗粥米,递给鹤年,“看看你,眼睛都熬红了。”鹤年摘下脸上的围巾,喝了几口。看鹤年的样子,许虔也知道那位的情况不容乐观,不禁叹气道:“不能回京,也回不去,这可怎么办?”两人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年,眼见郡王的身形越来越消瘦,病得越来越重,不免着急。裴鹤年心里略作思忖,简单吃过几口饭食,私下找到医官。医官唉声叹气,有口难言,只是婉转道:“小公子不妨请示令尊,看是不是要回禀圣人了。”圣人沉疴难起,必然是不知道的。钜鹿郡王仿佛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趁着思绪清晰,将两个少年唤到床前。他和鹤年交代道:“此病传染极强,有药也难治,我若一病不起了,你们就地埋了便是,切勿运送回京,殃及无辜。”许虔闻言低下头,裴鹤年却不敢表现半点低落,他沉稳地劝道:“郡王务须牵挂和操劳,安心养病最要紧。”钜鹿郡王咳嗽着摇摇头,“鹤年,你不必宽慰于我了。你们身子骨健壮,免于疫病,我希望你们尽早回京。鹤年,如有可能……帮我照看母亲,她只有……我这一个儿子。”说着眼里滚出几滴泪,到底有几分不舍之意。郡王静静看着两个少年,两个少年红了眼,他也再无下文。医官用遍了药,想尽了办法,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郡王的性命。两日后,一个秋风凛冽的深夜,钜鹿郡王李昕死于疫病。秋风送爽,暑气渐收。眼见八月见底,各地灾情还未控制,但有充足的粮食,暂且算得上安定。朝廷此时开始议论剿匪之事,裕安公主便是在这时回的洛阳。裕安早知道女帝龙体欠安,全然不闻女帝受惊重病,收到裴彦麟的密函,她心下惊异,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务,当即命空楼安排人马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