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问题,我今晚就与三爷说。朝廷如此重视你,是程府的荣光。礼部要你何时搬过去,我安排下人帮你。那边缺不缺仆役、丫鬟,要不要拨些人,一并带去?”秉诺连忙推辞,说礼部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自己与灵儿能收拾好,不用兴师动众。他再三拜谢郑氏的照顾,很是感激。随后的几天,秉诺与灵儿收拾衣物,一一同程府各房告别。秉诺的境况大家都看在眼里。今非昔比,礼部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往上升是早晚的事。因此每房每户都给秉诺备下厚礼,非要秉诺带去新宅。最后离开程府的那一天,秉诺与灵儿竟然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大车的家用物件。二人与姚氏告别,驾车驶出程府。行至程府湖边大片平坦的草地。秉诺远远见一人赶来,一看,竟然是秉训堂哥。秉诺连忙下车,问候说:“堂哥怎么来了?我前日去与文姨娘辞别,说堂哥得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怕是要错过了。”秉训说:“就是想见你啊,这不是快马赶回来了。”秉诺憨憨地笑,说:“我又不出京城,到了新地方,堂哥来看我也是一样。”秉训哈哈大笑,说:“哪能一样啊,意义不同啊。今日可得恭喜你,脱离了这地方,自此以后就自由了。”秉诺昔日的印象里,训堂哥都是沉默寡言,言行甚为谨慎。怎许久不见,说话这么不顾忌。秉诺还四下看看,提醒秉训说话小心些。秉训爽朗笑道:“没事儿。你之前是不是担心,郑氏不放你走?但她后来是不是放得很爽快?”秉诺面露惊奇,问:“堂哥怎么知道?”秉训说:“她怕了呗,怕你以后像我一样斗秉忠。”秉训看他一脸疑惑,解释说:“咱俩不一样。你不与人挣,他们斗他们的,你自己在外面挣出一片天地。堂哥佩服你,有真本事!但是我不一样,他们昔日害我的,我定要他们加倍奉还。这草地你还记得吗,就是在这里他们撞了人进湖里,让我顶替受罚。也亏是那齐公子命大,不然我也跟着没命了。那以后,我就发誓,一定要把他们欠我的夺回来。所以你看现在,说起程府二房,只有我程秉训的名字,哪见秉直半点影子。这些郑氏看在眼里,怕了,所以想放你走,还不是为了保秉忠。”秉诺听完,这些他倒真的不知,他对程府的关注已是很少。他替堂哥能摆脱被欺压的命运感到高兴,但又怕堂哥被报复的快感蒙蔽了,便真诚说出自己的看法,道:“堂哥给秉直留一条生路,不可做的太绝。我自己的真心感受,供堂哥参考。我之前怨恨自己的出身,怨恨遭受的一切不公。后来去了淀塾、投军、在礼部当差,发现那么多人过的日子比自己苦多了,也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看到自己的努力能给人家生活带来的一点点改变。就慢慢地放下了以前的仇恨,只想着把差当好,帮到更多的人。那时候才觉得豁然开朗。程府的情况咱们都知道,我是觉得被他们影响,被他们耽误,不值当。我的一点点感受,堂哥您参考。”秉训听完不由得点头赞同,他拍拍秉诺的肩膀,说:“好兄弟,都是肺腑之言。我近一两年也慢慢感受到了一些。听你的!堂哥对他们好点。”说完秉训又关切地问起了灵儿,告诉她秉诺要是欺负她了,就回来找自己,给她出气。直逗得灵儿笑靥如花。唯有理解能消除隔阂,唯有包容能跨越仇恨。马车缓缓驶出程府大门。大门“咯吱”关上的那一瞬间,仿佛把秉诺之前所有的回忆也关在了里面。娘因受尽了妾氏的苦,渴望靠孩子出人头地;父亲为了家族利益,倾尽全力扶持秉忠;郑氏为了秉忠的前途,除灭一切拦路石,包括自己;家仆为了自己的差事,见风使舵落井下石。这一切,过往的一幕幕,都在秉诺脑海里浮现。秉诺不知道自己内心是否真正原谅了他们。但当他想起这一切时,至少已不再感受到满腹的委屈和愁苦,无需再压抑自己的怒火。他只是静静回忆过往的一切。它们存在,但它们不重要了。若恨,心里始终要给恨留一个地方。而放开恨,让它飞走。饶恕了别人,更是释放了自己。还心灵以自由。还心灵以充满爱、充满盼望的权力。身边还有灵儿与他相依相伴共度此生。秉诺紧紧将灵儿的手攥在掌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