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起了很大的风,春夏交际时,气温起伏不定。高洁拢了拢外套,有点后悔没多加一条围巾。她在风口里站了十来分钟才叫到出租车。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高洁蜷缩着身体靠着窗,很冷,也很累°但这些都是职责,她必须承担。她打开首饰盒,看着项链,身上一阵虚,心里一阵慌。
也就几年之前,她还在艾芙丽做着无聊的珠宝分类筛选鉴定工作,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准备干什么。此时看着项链,在身体疲惫到极限的同时,高洁有一重顿悟,她一路曲曲折折走到今日,原来是如此迫切想达到这份工作上完整的功成圆满。
这是她十数年的学习专研,数年的苦心经营,还有母亲二十多年的谆谆教导。
高洁将项链放入掌心,忽而觉得母亲一直在她身边,她昏昏沉沉地叫了一声“妈咪”。她会把母亲这份未完成的事业继续下去,无论遇到多少困难。
于直同卫辙、冯博和言楷一起踏入饭店时,言楷才低声对于直耳语:“周潇来试过过高海那个本子,她听说我们和郑导演有饭局,就和她的经纪人一起来了。”
这位周潇,是去年因演了北京某传媒集团投拍的青春电影女配角而出道的小花旦,最近风头很劲。言楷因为制作娱乐节目,同她打了几回交道,对她诸般宣传异常上心,还会借着公事的权力,给对方行便利。
言楷的私心,于直倒也有所觉察,且并不多加干预。但此时听言楷耳语,脸色立刻沉下来,卫辙也瞥言楷一眼,冯博拍了拍言楷的肩膀。言楷垂头垂脑地跟着他们走进包房。
青春靓丽的周潇正坐在郑导演和他的几位编剧搭档身边言笑晏晏,看到于直一众人,迎上来弯腰握手,口口声声“前辈老师”相称,对言楷也只是蜻蜓点水般把手一握,转个身就坐到郑导演身边,嗔道:“商业电影证明了我的商业价值,就是还缺一个演技奖来证明我的努力。好的本子大家可要先想着我啊!”
她的经纪人在一旁赔笑:“听说郑导下个月去印度参加佛诞日,我们潇潇也是信这个的,找了个超高明的设计师设计了一条独一无二的佛坠给导演带去开开光。”
卫辙又瞥言楷一眼,言楷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于直和冯博一直未开口,厅内只听郑导被周潇和她的经纪人两三下哄得晕陶陶,问道:“什么独一无二的佛坠这么稀奇?快点拿出来给我看。”
经纪人笑道:“最稀奇的可不就是新鲜出炉,设计师等会儿亲自送来。”
恰在此时,敲门声起,服务员拉开大门,于直便看到了一张苍白的侧面,苍白的面孔上有着不太正常的红晕,衬的她一双本该盈盈如水的双眼惫倦而凄迷。可她还是坚持笑着,没有看到反向着门而坐的于直一行人,而是朝着周潇那个方向礼貌地点一点头。周潇的经纪人疾步过来,走出门外,不一会儿再进时,手上多了个礼盒。
于直因为此时的意外,所以一时未动,看着周潇的经纪人将礼盒拆开,拿出一条金项链,金项链上缀着一只精致的玉佛手,佛手温润纤细。
他的目光未能离开那双纤手。
周潇说:“要把‘心无挂碍’放在掌心,才能得到我佛真意。这样才能念好经文。”
郑导连连点头:“小周啊,你的粉丝说你是文艺女青年,还真没说错”
心无挂碍。于直在想。
卫辙小声咳嗽,正想同他耳语,于直已经身随心动,在众人错愕的眼光中,起身拉开包房大门,快步往外走去。l高洁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动着往饭店门外走。大功告成以后,巨大的疲意和阵阵冷意毫不留情地侵袭过来,她的精神不时换散。
虽然大功告成,但是累得超过了她的负荷。她有点不安,摸了摸肚子,孩子很平静,但她可以感受到孩子和她一同呼吸的脉搏。她在心内默念着,球球,妈妈今天让你辛苦了,接下来会休息几天的。
高洁艰难地挪到大堂,腿脚一颤,终于支撑不住,坐在等位处的沙发上。她拿出包里的笔和备忘录,想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要记的是什么。
终于又把一个棘手问题解决,虽然过程并不愉快。
刚才那位客人在包房门口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声音仍然不友好:“看来高女士你还是诚信做生意的,没有耽误我们的大事。不过我们平白支出一笔项链成本怎么算?”
高洁在当时脸上礼貌地微笑着,心里在给自己下命令,她需要尽快回家体息,她不能再同眼前的刁钻客人纠缠,她已经支撑了近两个小时,接近她体力的极限。可她还需要坚持着她的原则来应付难缠的顾客。
她虚弱地但不卑不亢地坚持着,这样讲:“也许是我在记录您的需求时记错了。我对项链的事情很抱歉。不过我对我的设计很有信心,应该符合您的要求。这样吧,您把设计的尾款付给我,项链就当我对这份疏忽的补偿,送给你们。”
对方没有想到她如此爽快又如此坚持,确定地又问一句:“你只收设计费?”
高洁坚持着:“设计很费工夫,是有知识产权的,请您谅解。我的定制作品,都是只做一件的,有它必要的价值。”
对方似也不想耽搁太久,说道:“好,那我们也爽快,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