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胡说的,别听她的。”越祉沉重的气息从她脖颈窜上她耳畔。明明该难受的人应该是她,可他此时的语气听上去比她还要难受,“她根本就不了解你,就污蔑你冷血……她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来骂你。”
莫泊姝眨了眨眼睛,这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不自然地拥抱回他,看着他背后的购物架,沉默半晌,垂下眼眸轻笑声,“你怎么知道她是胡说?说不定我就是那种人呢?”
“她说的倒也没错。不是胡说。”莫泊姝说着,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脸,却依旧闭上眼睛掩盖自己所有的情绪。“其实没关系的,我已经接受了,我就是这种人,一个天生的怪胎。”
“从小没法对别人的哭泣感同身受,别人可以自然而然对感情做出反应,但我不行,我要分析,要学习后才能模仿出来。”
“可你现在没有——”越祉焦急地想要打断她的话。
“因为现在的一切样子,都是我学了很久琢磨出来的,别人眼里正常人的样子。”
莫泊姝笑了,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般,“我确实是这样的人,像个怪物,别人指责无可厚非。”
“不是的,泊姝,你不是怪胎。”越祉听着她用这种平静的语气将自己说成个怪物,沉默后深深叹息声,近乎慌乱地双手捧起她的脸,“为什么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
莫泊姝对上他深沉漆黑的瞳孔,没有错过他眼里的痛心,可是为什么?她实在不解又迷茫,低下头道:“可我就是这种人。”
总不能,这些年她被最亲近的人漠视,被最亲近的人用最锋利的言语攻击,是毫无原因的吧。
“你如果真冷血,又怎么会一见别人有危险就不顾自身安慰上去帮忙?”
越祉轻柔地捧着她脸颊,仿佛在对待自己最珍贵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在她嘴角落下一吻,看着她双眼认真告诉她:“泊姝,你不是冷血,你只是清醒而理智,天生比别人聪明。你不是天生不懂正常人的反应,你只是没有从他们那里体会过爱。”
“你没有错,泊姝,你从来都没有错。”
莫泊姝没再说话,抱紧他,双手抓紧他脖子后面的衣领,喉间酸涩哽咽,眼泪簌簌流下浸湿了他肩膀上的这片衣服。
她第一次发现,她对自己的认知这么模糊又遥远,原来她脑中的她从来不是她,只是他们口中为了贬低她而捏造的形象。
过往的自我认知被别人改正,莫泊姝只觉恍然而不知所措。
越祉嘴里说的这个形象,她却也觉得陌生极了。
仿佛自己本身就身处黑夜的迷雾中,她伸手看不清自己的手,看不清前方的路,也看不清自己。路上无数人指着四面八方说她应该往那走,说往那走才是正确的路,可事实呢?
她自己都认不清楚,别人说的就算数吗?
莫泊姝更难理解的还有自己现在抱着的越祉。她低着头埋在他脖颈间,片刻不去想自己刚刚在他轻柔一吻里感受到的爱意。
世界上哪有毫无理由的爱。
越祉现在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祉这个人,太奇怪了。
他的动机,他的欲望,究竟是什么?
书房里,莫泊姝思绪乱成一团毛线,手上的笔随意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关键词后,脑里浮现出很早以前从一本工具书中看过的一句话——
“人物真相的关键是欲望。”【1】
她知道上次刻画的人物缺了什么。
是欲望。
就像越祉一样,越祉曾经不停地流转于不同的人中,仅仅只是体会与不同人之间的未知刺激。而追求刺激的出发点是什么?
莫泊姝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草稿纸上写着的主人公魏嘉良的初步人设,逐渐根据人设补充他的过往。
那就这么写吧……
主人公魏嘉良为什么会对探究案件这么感兴趣?甚至已经到了不在乎自己生命安全的地步?因为他追求刺激。为什么追求刺激?因为他父母双亡留下巨额财产,富足的物质条件解决不了自幼留下的精神世界贫瘠,所以只能通过外界的刺激让自己“活起来”。
莫泊姝看着自己写下的片段,心满意足地放下笔。
还是多亏了越祉,本来没想到有欲望这回事的,也没想到动机可以写成追求刺激的。
逛完超市回来后,莫泊姝就立刻回书房把自己的灵感写下来。
虽然这几行字即视感更强了……怎么感觉写着写着主人公也有了越祉的那股子懒散了。
莫泊姝犹豫片刻后,最终觉得不再多想。
只是巧合而已,反正越祉没有因为精神世界贫瘠就追求刺激,所以,问题不大。